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0:31

黄昏当中,耿辉在沙滩带着林锐散步。
  “按说我不该越级找你这个班长谈工作,不过作为政委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谈谈。”耿辉背着手说。
  “是,政委。”林锐跟在他身边。
  “你们班的乌云,最近情况好像不太正常。”耿辉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说,“你没发现吗?”
  “政委,乌云一直都是这样热心的。”林锐说。
  “我不是说他热心不热心。”耿辉说,“他是个憨厚的好同志,我知道。我想说的是,由于这次提干推荐的事情他的思想可能产生某种波动。”
  林锐不敢说话。
  “你怎么看?”耿辉看他。
  “我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乌云是你一起当兵的战友,还救过你的命。”耿辉淡淡地说,“你能没什么看法?”
  “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没什么看法。”林锐说。
  “你打算让给他?”耿辉问。
  林锐半天不说话,良久:“政委,我还可以考军校,就是考不上退伍回家我还在城市,可以找到工作。但是乌云不行,他退伍了就是牧民,还得回去放羊。他母亲因为送他参军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现在也是含辛茹苦。”
  耿辉看他说完,转向海面:“你喜欢看名著,听过雨果的一句话吗?”
  “您说。”
  “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洋,比海洋还要宽广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广的是什么?”
  “人的心灵。”林锐说。
  “你以为你让给乌云就是心灵宽广吗?”耿辉问他,“那样恰恰是心胸狭窄的表现。你心里只装得下战友情意吗?——你心里装得下这个吗?”
  耿辉点点林锐头顶作训帽上的军徽轻轻地说:“这个,是什么?是一个中国军人的信仰!我们来到这个部队,责任是什么?是建设一支枕戈待旦的特种部队!这个军徽就是我们的最高信仰,我们个人在这个信仰面前都是渺小的。我们所作的一切都要为这个信仰而努力!”
  林锐看着政委。
  “我知道你牺牲自己都无所谓,不愿意伤害乌云的心。”耿辉说,“但是你要对得起这个信仰,谁更适合?谁更能成为我们这样一支特种部队的中坚力量?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锐低下头。
  “我不多说什么,你很聪明,会懂我说的话的。”耿辉转身走了,“你在海边好好想想吧,我们是为了什么在这里的。不是为了一个两个战友,是为了祖国和军队。”
  林锐站在海边,看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心里也在起伏着。
 特战一营推荐提干候选人无记名投票在营地外面的一个树林里面召开,陈勇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大家最后思考半小时写选票。战士们都坐在沙地上拿着发下来的选票,有的也互相议论几句。
  “不许说话!”陈勇黑着脸说。
  林锐看看乌云,乌云强行挤着笑容看着大家。
  林锐低下头。
  投票即将开始,乌云突然站起来。大家都看他,乌云慢慢脱去自己的迷彩服,然后是短袖衫。乌云就这么赤裸上身看着林锐,眼巴巴的。
  一身的伤疤就露在大家面前。
  林锐鼻子一酸,低下头。他再抬起头已经是泪花闪闪,他在选票上写下“乌云”两个字。他第一个站起来走到投票箱前扔进去,转身对大家说:“我选乌云。”
  依照林锐在战士们当中的威望,大家不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乌云看着林锐,嘴唇颤抖着:“林锐!”
  “我选你!”林锐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们俩,低下头没说话。林锐看着大家:“我就说一句话,乌云是我的兄弟,是你们的兄弟!”
  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战士们都低下头。沉默半天以后,很多战士在改自己的选票。
  “对不起,林锐。”乌云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让你看我这身伤疤,我太想提干了,你原谅我……”
  “我知道。”林锐给他裹上迷彩服,“不用多说了,我说过不会伤害你的。”
  大队部的大帐篷。耿辉看着特战一营送上来的名单,对着陈勇怒吼:“这怎么回事?!”
  “战士自己选的!”陈勇低头说。
  “你把林锐给我叫来!”耿辉说。
  “是!”陈勇转身,耿辉又叫住他:“算了!”
  陈勇回头,耿辉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们去吧。明天,我就报军区直工部。你让林锐好好复习,准备今年考军校。”
  陈勇低声说:“是。”
  耿辉看着陈勇出去,觉得胸闷肚子疼。他把自己的肚子顶在桌子角,从抽屉拿出药吃下去喝口水。
  “不争气的家伙啊……”流着冷汗的耿辉长叹。
北京。总参情报部大院,三军特种部队部队长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何志军合上自己的公文包从座位起身,副部长叫住他:“何志军!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何志军跟着副部长走到办公室。
  “总部领导很关心你们狼牙大队的建设,你们大队也确实作出了不错的成绩。”副部长            
让他坐下,“现在你们大队已经扩编,你们是兵强马壮啊!”
  “都是首长们的关心,这是我们的份内事情。”何志军说。
  “和你谈正经事儿,针对你们扩编的新局面,为了加强你们大队的领导力量,总部决定给你派一个精干的主抓训练的副大队长。”
  何志军一愣。
  “我们这次选的人是精中之精,也是总部首长反复研究过的。”副部长笑着说,“他学历也比较高,是参谋学院的硕士,在特种作战和情报作战上也很有造诣。出国执行过任务,也当过外军特种部队的教官,眼界很开阔。”
  何志军不说话。
  “我知道你不乐意。”副部长笑,“自己当独立大队的大队长习惯了,所以不希望再来个副大队长——我问你一句,你正团几年了?”
  “快六年了。”何志军眨巴眨巴眼睛想想。
  “你能一辈子当那个大队长吗?”副部长问,“你要作好第二梯队的准备工作,总部和你们军区首长都研究过你的提升问题。这是给你吹个风,你今年就提副师,还在你们军区作情报部副部长,主抓特种作战。”
  何志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就给我提了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了该你提的时候自然会给你提。”副部长笑着说,“我先介绍一下你新来的副手。秘书,叫他进来。”
  一个中校匆匆走入办公室,站在红地毯的中央敬礼:“报告!”
  副部长奇怪地笑:“你们认识一下。”
  “小雷子!”何志军已经站起来张大嘴哈哈笑了,“怎么会是你呢?”
  雷克明中校还是那么淡淡一笑:“不是我能是谁?”
  “太好了太好了!”何志军抓住他的手转向副部长,“这个副大队长我要了我要了!”
  副部长笑:“你们一起走吧,雷克明的任命你们军区领导已经同意了。他在我们部门一线工作的时间太久了,也该换换地方了。”
  “好好!”何志军笑着说,“我带你打兔子去!回去让你嫂子给你作红烧兔子!看你这个脸瘦的,走走走!——首长,我们走了啊!”
  副部长挥挥手:“去吧去吧!”
 方子君从宿舍出来,张雷又在门口坐着。她不说话径直走,张雷在后面跟着。
  “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方子君说。
  “这是军区总医院,我来也没人说不行。”张雷还是那么调皮地笑。
  方子君头也不回:“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这是你的问题。”张雷说,“我的问题是喜欢追你。”
  “我不是小女孩,这没用的。”
  “那我不管!”张雷嬉皮笑脸,“这是我的自由。”
  方子君快步走着:“你不要影响我工作!”
  “你到办公楼跟前我就停下。”张雷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子君无语了,低头快速走。她走到办公楼门口,看见一辆奥迪轿车慢慢停在楼门口。穿着少将制服的刘参谋长和萧琴下来,走向大门。方子君眼前一晕,差点没倒下。
  张雷急忙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放开!”方子君触电一样跳到一边去。
  萧琴冷冷看着。刘参谋长也听到这声喊,转头看见张雷悻悻地站着,在看旁边的女医生。
  “张雷!”刘参谋长脸上露出笑容。
  “首长!”张雷没法躲,只能跑步过来立正敬礼。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刘参谋长捶了他胸脯一下,“小伙子怎么现在这么瘦?营养不良啊好像,怎么回事?来这儿看病?”
  “我,我,啊。”张雷只好说是。
  “这位是?”刘参谋长看着方子君。
  方子君也没法躲了,只好过来敬礼:“首长好!……阿姨好!”
  “你们认识?”刘参谋长看看萧琴看看方子君。
  “她是芳芳的朋友。”萧琴笑容可掬地说,“对吧,子君?”
  “是。”方子君面无表情说。
  “我一直很关心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萧琴问。
  “还好……首长,阿姨,我去工作了!”方子君咬牙敬礼,转身快步跑进去。
  张雷不敢在刘参谋长面前乱动,只好站着。
  “我们芳芳也认识他。”萧琴笑着说,“他和芳芳是好朋友。”
  “是吗?”刘参谋长意外地说,“你说说这个世界有多小?你和芳芳是高中同学?”
  “不是,我是从部队考上军校的。”
  “哦,原来是哪个部队的?”刘参谋长笑着问。
  “空降军。”张雷说。
  刘参谋长有点意外:“你是伞兵?”
  “是。”张雷说,“我家都是伞兵。”
  刘参谋长仔细打量他,脑子在想着:“好!好!”
  张雷纳闷,好什么啊?
  “我去检查了,你在外面等着!”刘参谋长笑着说,“出来跟我走,去我家吃饭!”
  张雷纳闷,吃什么饭啊?
  刘参谋长和萧琴走进楼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说呢,芳芳一直对军事都不关心,怎么突然这段时间缠着我要空降兵的资料看呢!还问我,她能不能去学跳伞,给我吓了一跳!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小伙子啊?”
  萧琴笑:“觉得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不错!”刘参谋长说,“大智大勇,日后必成大器!”
  张雷还戳在车旁边傻着,陈勇走过来:“你跟这儿干吗呢?”
  张雷看看陈勇:“等人。”
  陈勇笑笑,不解释要往里面走。方子君正好大步走出来,看着奥迪车发晕。陈勇和张雷都纳闷看着她。
  “张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方子君大声说。
  张雷很窘迫。
  “方大夫,这种私人问题你们还是找地方单独说吧。”陈勇小心地说,“周围都是人。”
  “就是因为有人我才这样说!”方子君流着眼泪断然说。
  “子君,我到底作错了什么?”张雷的脸都发白。
  “你没错,是我错!”方子君说。
  “方大夫,你们俩的事儿我不好多嘴,不过这样吵不合适。”陈勇看看奥迪车,“这是首长车,让军区首长看见了不合适。”
  “我就是要给她看见!”方子君大声说,已经泣不成声。
  “方子君!”张雷大声说,“只要你不结婚,我是不会放弃的!”
  方子君低下头抽泣,突然扬起头:“是吗?”
  “对,只要你不结婚,我永远不放弃!”张雷坚定地说。
  方子君突然转向陈勇:“陈勇,我问你!”
  “到!”陈勇立正。
  “你……”方子君头发晕,她坚强地站住了:“你愿意娶我吗?”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1:09

第三卷 第十五章
   
 “你愿意娶我么?”
  一个晴天霹雳就直接劈在张雷头顶。
  方子君泪眼盈盈地看着已经彻底傻掉的陈勇。
  陈勇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方大夫,你没喝酒吧?”
  “我现在很清醒!”方子君流着眼泪声音很大,很多人都看这边,“陈勇,你愿意不愿意娶我——就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去登记!”
  “方子君!”张雷怒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闭上眼睛。
  “你会后悔的!”张雷的脸都白了。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方子君睁开眼睛,咬紧牙关说。
  “方大夫,你现在不冷静。”陈勇沉默了半天说,“有什么事情都下去说吧。”
  “不!”方子君看着他大声说,“我现在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让她知道,我方子君——不喜欢张雷!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愿意看见他!”
  “这不是真的……”张雷的脸煞白,慢慢后退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是真的!”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合适……我喜欢陈勇,他和我一起上过战场……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军人,而你……不合适……”
  “这不是真的!”张雷高喊,眼泪已经流下来。
  方子君忍着眼泪,突然一下子抓住陈勇的手。陈勇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方大夫?!”
  “这是真的!”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不!不!”张雷大叫着退后,转身就跑。
  方子君头晕目眩,晕倒了。
  “方大夫!方大夫!”陈勇抱住她高叫着,“医生!医生!救人啊!”
  方子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张雷喃喃地说。
  “张雷!”刘晓飞抱住他,“你别这样!”
  “这不是真的!”张雷怒吼着用脑袋去撞击攀登楼的墙,额头上再次流血。几个同学急忙冲上来抱住他直接就按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啊——”张雷怒吼着但是不能乱动,他的两只手抓住地面抓着尘土抓出了血。
  “这怎么回事?”队长跑过来,“让别的队看笑话是不是?”
  “他女朋友要嫁给别人了。”一个同学低声说。
  队长也一愣:“军区总医院的那个?”
  “对。”
  队长寻思着,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啊?那姑娘我见过啊,挺好的啊!”
  “这不发生了吗?”同学低声说,“他一回来就撞墙,谁也拦不住。”
  队长蹲下,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张雷:“张雷?张雷你听见没有?”
  张雷看他,脸部还是扭曲着。
  “你不配作个军人。”队长说完,起身就走。
  大家都诧异地看队长,队长走了几步回头:“都放开,让他撞!撞死也别拦着他!”
  大家看着队长,慢慢松手了,都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扑上去抱住他。队长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张雷站起来,张雷的常服已经掉了好几个扣子,额头在流血。
  “把你的领花肩章都给我摘下来!”队长冷冷地说。
  张雷不动。
  “刘晓飞!”队长突然怒吼,“动手!”
  刘晓飞着急地:“队长!”
  “动手!”
  刘晓飞无奈,只好转向张雷,手伸向他的领花。张雷一巴掌就打开他。
  “为什么不让摘?”队长问。
  张雷红着眼睛:“我是军人!”
  “在编制上你是现役军人,但是你不配穿这个军装!”队长不屑地说。
  张雷呼吸急促地看着队长。
  “军人是什么?”队长冷冷地说,“军人是战争的宠儿!是在死神面前不会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吗?”
  “我不怕死!”张雷高喊。
  “对,你是不怕死。”队长不屑地笑,“但是你怕活着。”
  张雷看着队长。
  “活着,比死更艰难!”队长看着他说,“人生的路很漫长,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着吗?”
  “我有!”张雷怒吼。
  “那就活给我看看。”队长的声音很平淡,“不要以为你张雷是伞兵就多了不起,就不该遇到挫折——这个院子里面都是军人,有过比你更曲折经历的多的是。你别丢军人的人了,先摘下领花肩章再去撞墙。”
  队长转身就走,张雷看着队长的背影急促呼吸着。刘晓飞小心地给他拂去身上的灰尘,系好风纪扣,整理他的常服。
  “我是军人。”张雷看着刘晓飞和同学们说。
  “对对,你当然是。”同学们连声说。
  “把帽子给我。”张雷说。
  刘晓飞把地上的军帽捡起来,拂去灰尘交给张雷。张雷戴上军帽,深呼吸:“我是军人,是战争的宠儿!”
  大家看他。
  张雷的脸上平静下来:“我是硬汉。”
  他推开同学们,慢慢地走着。
  同学们看着他的背影,都无言。
  “这都怎么搞得啊?”刘晓飞自语。
  “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张雷突然站住,回头面对同学们高喊。
 陈勇默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子君。
  方子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中无光。
  “我去把他叫回来。”陈勇戴上军帽。
  “陈勇!”方子君说,“你不要叫他,不要……”
  陈勇慢慢转身:“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方子君无力地闭上眼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陈勇站在她的床前。
  “你帮不了我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陈勇说,“哪怕是我的生命!”
  方子君苦涩地笑:“谢谢你,陈勇。可是你真的帮不了我的……”
  “我能为你作什么?”陈勇问。
  “我没有退路了……”方子君长叹。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陈勇看着她说,“我不会趁火打劫的——我陈勇在战场上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英雄,在你的面前我也不会是个卑鄙小人!”
  方子君感激地:“陈勇!”
  “我喜欢你,也尊重你。”陈勇恳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一切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作什么?”
  “我必须和他分手。”方子君平静地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你说怎么作?”
  “他不会死心的。”方子君说,“我需要让他彻底死心!”
  “你说。”陈勇看着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方子君看他。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勇沉默半天:“……你知道答案。”
  “我跟你结婚。”方子君苦涩地说。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方子君说,“但是我不能爱。”
  陈勇低头,抬起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这样充当这个角色。——但是,我会先写好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
  方子君看着他。
  “你随时可以签字。”陈勇说,“而且,我也不会碰你——我陈勇是个粗人,也没文化,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不问你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你这样作的真正目的。只要你方子君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我没有不办的。这个任务我会完成,你保重!”
  陈勇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你为什么会这样?”方子君问。
  陈勇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
  “因为,我爱你。”
  方子君感激地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委屈地哭了。
 雷克明和何志军走在大院里面说着话,耿辉匆匆从后面走上来:“你们二位很悠闲啊?”
  “怎么了?”何志军问。
  “出事了。”耿辉无奈地说,“我们上报军区直工部的士兵提干推荐名单被打回来了。            

  “怎么回事?”何志军纳闷。
  “直工部卡了硬指标,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行。”耿辉说,“我们推荐的士兵有两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是小学文化。”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何志军问,“小学文化你推荐他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让军区捋我们吗?”
  “是乌云。”耿辉说,“当时我也糊涂,不想伤害他。”
  “这不是更大的伤害吗?”何志军踱步,“战士都做好提干的准备,可能都给家里写信打了电话,亲朋好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他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在咱们部队还好说,他们都是老兵,没人敢随便说个不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耿辉说,“直工部同意对那两个初中毕业的战士进行文化基础和军事技能考试,如果可以达到基层干部的标准可以考虑——乌云,他们根本不考虑。”
  “我记得他。”雷克明说,“我来和他谈吧。”
  “你刚刚到大队,对这些工作还不熟悉。”何志军说,“这种恶人还不能你去当。”
  “就因为不熟悉,我才更合适。”雷克明说,“你们熟悉反而不好说话。”
  “那好吧。”何志军点头,“注意方式方法,乌云是个很憨厚耿直的战士。”
  “特种部队对基层指挥员的要求,他也确实不能胜任。”雷克明看着乌云的材料,“他虽然能吃苦,但是不具备外语和基本文化基础,没有培养的前途。”
  “感情用事,往往才会真正伤害了感情啊。”何志军背着手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感叹。
  耿辉苦笑:“如果我坚决点,就不会有这个事情了。我要在常委会上作检讨。”
  “我去了。”雷克明看完材料心里有底了,走了。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他就要烧到战士的头上了。老雷是有心在大队树立自己一贯的冷面杀手形象啊——那我们空下一个名额,军区怎么说?”
  “点名要林锐。”耿辉说,“我还挨了批评,说这样的战士如果不能提干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何志军苦笑:“不是你的,争也没用;是你的,怎么让都是你的。”
“来来来,抽烟抽烟!”
  大家坐在训练场上休息,大汉淋漓的乌云笑呵呵地给班里弟兄散烟。林锐拿过来烟一看是石林,大惊:“**!你日子不过了?”
  “咳,这算啥!”田小牛嘿嘿笑着点着烟,“等咱们乌云排长走马上任,那就是国家的            
人了,拿工资了!一个月一千多呢,到时候抽石林都是赖的!”
  大家哄笑。
  “等我命令下来,我请大家抽红塔山!”乌云乐得合不上嘴。
  林锐笑着骂他:“烧包吧你就!照你这么发烟,你就当了团长工资也不够你造的!”
  董强看看乌云,再看看林锐,无奈地叹息。
  “怎么了?”眼光敏捷的林锐看着他。
  “班长,要我说实话吗?”董强提起枪走到林锐面前蹲下。
  “说。”林锐不动声色。
  “我恨你。”董强看着林锐说。
  “为什么?”林锐还是不动声色。
  “你让我们全体在战场上进入险境。”董强苦笑着说,“他是出色的特战队员,但是不具备指挥才能,我不愿意跟着这样没脑子的排长上战场。”
  “混蛋。”林锐牙齿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班长,你让我说实话的。”董强说完起身走了。
  “你给我回来!”林锐叫住他,“听着,这个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乌云以后是我们的排长就是绝对直接领导,不许你在下面乱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董强闷闷不乐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记住这个!走吧。”林锐说。
  乌云已经站在圈子中间,开始忘情唱歌:“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
  歌声当中,雷克明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林锐第一个看见他:“起立!”
  大家赶紧起立,乌云也急忙站到队伍里面去。
  雷克明目不斜视,快步走过来,光学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而寒意天然而生。林锐跑步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副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一排正在组织室内近战训练,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林锐!”
  雷克明还礼:“稍息吧。”
  “是!”林锐敬礼转身跑步到队列前面。“稍息!”接着跑步入列。
  “同志们!”雷克明站在队列前面,“请稍息!——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速度不够快!你们的手下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看不见力度!你们是在玩游戏?这是在准备打仗!你们的面前就是敌人,就要往死里面打!心慈手软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战友,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怒吼。
  “继续训练!”雷克明说。
  “一排继续训练!”林锐出列组织,“各个小组立即到位!”
  战士们迅速动着。
  “乌云,林锐,你们过来一下。”雷克明一招手。
  乌云和林锐看看他,纳闷地走过去。他们身后,空包弹已经劈啪开始响,战士们按照战斗编组鱼贯进入汽车轮胎搭建的室内近战训练场。
  “乌云,军队是什么?”雷克明看着他淡淡地问。
  “是钢铁集体。”乌云纳闷地问,“副大队长,您问这个干什么?”
  “钢铁集体就是由钢铁的纪律凝结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战争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雷克明说,“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战争机器运转通畅,都有各自的职责,缺一不可。”
  乌云看着雷克明。
  “我是想告诉你——由于你的学历不够,你的提干推荐,被军区驳回了。”雷克明没有什么表情。
  乌云犹如被雷劈了木然了。
  林锐也睁大了眼睛。
  “军区直工部点名要林锐,很遗憾。”雷克明的语音永远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你是老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军队有军队的硬性规定,这些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乌云的脑袋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批你半天假,可以休息一下。”雷克明说,“站直了,你是经过战斗考验的老兵,别让新兵同志看笑话。失败没什么丢人的,被失败击倒才丢人。把枪交给林锐,去吧。”
  雷克明转身走了。
  乌云张大嘴,耳朵还在嗡嗡。
  林锐看着乌云:“乌云?”
  乌云的脸上没有表情,喃喃地:“我已经给我妈写信了……”
  林锐低下头:“我去找大队长和政委!”
  乌云一把拉住他:“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
  “乌云,你别这么说!”林锐看着他。
  “我为了提干,什么都豁出去了。”乌云木然地说,“也包括你,我的兄弟……”
  “我没什么!”林锐着急地说,“我今年就考军校了!”
  乌云惨淡地一笑:“我没脸见人了。”
  “胡说!”林锐严厉地说,“我看他们谁敢说你!”
  乌云把枪交给他:“我回宿舍休息。”
  乌云独自在训练场走,脚步跌跌撞撞。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从里面抱着步枪出来,“班长啥事儿?”
  “把枪给我,你跟着乌云班长!”林锐高喊。
  “是!”田小牛急忙摘枪,“班长,怎么了?”
  “少废话,一步也不许离开!”林锐命令。
  “那他上厕所呢?”
  “你给他拿纸在边上站着!”林锐厉声说,“去!”
  “是——”田小牛拉长声音敬礼转身就跑去追乌云。
  乌云跌跌撞撞走着,忽笑忽哭,田小牛去扶他:“乌云班长你咋的了?”乌云推开他,笑声和哭声都很凄惨。战士们都从训练设施出来看着,目瞪口呆。
  林锐心如刀绞。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1:47

乌云高声唱起了一首蒙语歌曲,苍凉的旋律嘶哑的歌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何小雨瞪大眼睛看着方子君。
  “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方子君大步走着。
  “姐姐,我是你妹妹!”何小雨一把拽住她,“张雷是我兄弟,你得跟我说清楚!”
  “这本来就说不清楚……”方子君掰开她的手,“你回去吧。”
  “方子君!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何小雨站在后面厉声问。
  “我,就是这种人!”方子君不回头,咬牙说。
  “我不相信!”何小雨急哭了。
  “你已经看见了。”方子君走了。
  “老天爷,你瞎眼了啊?!”何小雨气得跳脚,“你赶紧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方子君流着眼泪大步走着。
  “方子君!你如果不回心转意,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何小雨高声说。
  方子君站住了一下,头晕。
  “姐姐!你不要这样耍我了好不好?”何小雨看见了希望,哭着说。
  “不是我耍你,是命耍我。”方子君大步走了。
  走到宿舍跟前,方子君看见了银白色的奥迪轿车。林秋叶下来看着她,方子君笑笑,却出来眼泪。
  “大闺女,到底怎么了?”林秋叶关切地问。
  “妈——”方子君扑上去抱住林秋叶委屈地哭了。
  “车里说,这里人多。”林秋叶拉她进来,“晓敏,你先下去吧。”
  车门关上以后,林秋叶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妈,你别问了……”方子君哭着趴在她肩膀上,“你就是我的亲妈,何叔叔就是我的亲爸爸……”
  “我们当然是。”林秋叶耐心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好女儿?”方子君问她。
  “是。”林秋叶点头。
  “我会孝顺你们的……”方子君埋头在林秋叶怀里。
  林秋叶抚摸着她抽泣抖动的后背:“大闺女,到底怎么了?”
  “妈,我没事,你抱我一会就好了……”方子君喃喃地说。
  何小雨跑过来,在车前速度慢了。
  “你喜欢陈勇吗?”林秋叶问。
  “妈,你不要再问了。”方子君甜甜地闭着眼睛笑着,“你抱我一会就好……”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鼻子一酸。林秋叶招手,何小雨上车在另外一边抱住方子君:“姐姐,我不该那么说你……”
  “我很幸福,真的。”方子君闭着眼甜甜笑着,“我有妈妈,有妹妹,还有爸爸……有你们,我足够了……”
  林秋叶很纳闷,看着方子君:“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妈。”方子君不睁眼,“让我睡一会。”
  林秋叶拿出大砖头手机交给外面的晓敏:“关上,一个小时以内我什么电话都不接。”
  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妹妹抱着她,甜甜地睡去了。
  她觉得,这是她最安全的角落。张雷的爱情热烈,却带有意料不到的危险。
  只有亲情,是最安全的。
“大队长,政委,副大队长。”陈勇进了作战指挥室的门敬礼。
  “陈勇,有事儿吗?”何志军从地图前面抬起头。
  “这是我的结婚报告。”陈勇双手递过去。
  “你要结婚?!”耿辉喜出望外。
  “哟!想不到我们的少林和尚是这帮小兔崽子第一个要结婚的啊,哈哈哈……”何志军高兴地搓手,拿起杯子喝水,“我不看了,批准!老耿签字。”
  耿辉拿过结婚报告只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
  “哪家姑娘啊?”何志军喝着水问。
  “方子君。”陈勇回答。
  噗——何志军吐了一地图。
  雷克明想想:“是不是老方的女儿?当时在前线跟伞兵谈对象的丫头?”
  “对。”耿辉说,“就是她。”
  “这是好事儿啊!”雷克明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烈士的遗孤和我们的战斗英雄结婚,这个证婚人你们都别跟我抢啊!我当定了。”
  何志军擦擦嘴,看着陈勇:“妈拉个巴子的你没吓死我!又废了我一张地图。”
  陈勇敬礼:“大队长。”
  “好小子啊!”何志军搓着手走到陈勇面前,“果然是孤胆英雄啊?这个这个敌后隐蔽行动搞得不错啊,居然我也没看出来半点兆头?都从我的后院下手了?怎么我的后院就那么吸引你们这帮臭小子吗?”
  耿辉对着雷克明说:“方子君是何志军的养女。”
  “老何,这就是你的女婿了啊!”雷克明惊讶地说,“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你不还有个丫头吗,我给我儿子预定上!”
  “已经被人包围了,正在围点打援。”何志军苦笑,“你那儿子,跟生猛海鲜似的还是算了。”
  雷克明哈哈大笑:“什么时候结婚?”
  “八一。”
  “好!”何志军点头苦笑,“八一结婚好!军人结婚就要在八一,以后再生个小兵!记住——不能要闺女,操不完的心!还得整天惦记是不是被人给摸到后院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说呢?我要知道是你,能不同意?”
  “我们也是刚刚决定的。”陈勇说。
  “这一转眼闺女都结婚了哦。”何志军感叹,“拿过来,我签字。”
  耿辉把结婚报告递给他,何志军看着结婚报告:“你现在已经是副营干部,应该成家了。好好疼子君,她吃过的苦太多了。别看你武功高,你敢动子君一个手指头,我把你的皮给扒了!——我等着抱外孙子!”
  何志军签字。
  “这八一马上到了啊?我马上让政治部安排。”耿辉拿起电话,“家属院也得给陈勇调个单居。对了,老何老雷,我们得赶紧跟地方幼儿园和教育系统搞好关系了。这眼看干部们都一天天大了,这些问题也都很快要触及到了。”
  “兔崽子们都长大成人了!”何志军笑着说,“我们大队马上就有自己的下一代了,多快啊!”
  耿辉笑着出去:“我去政治部了,你们先聊。”
  “军区的那帮记者爷爷也给我叫来啊,这是在总部都挂号的战斗英雄!”何志军追着喊。
  “忘不了,军报的我都给你叫来!”耿辉头也不回地乐呵呵说。
  “你个新郎官还跟这儿戳着干吗?”何志军呵斥他,“我给你准婚假,去我家去!先跟我老婆汇报汇报,过她那关!”
  “是!”陈勇敬礼,转身出去。
  “美女配英雄啊!好!”何志军笑着回味。
  “别臭美了,你的闺女还不知道多黑呢!”雷克明换掉桌子上湿透的地图,重新铺了一张。
  “哎——”何志军急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我的仨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厉声下口令。
  “向前看!”
  队伍刷地抬头向前。
  “副营长同志!特战一营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排长林锐!”
  “稍息。”陈勇还礼,走上前去。“同志们!”
  刷——战士们立正。
  “今天开始我休婚假。”
  战士们一傻,然后开始嗷嗷叫。
  “营长!我们要吃你的喜糖!”“祝贺营长!”……
  陈勇脸上没有笑容,大家的欢呼逐渐沉静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现在营干部少,我不在的时候,林锐要带好部队。”陈勇说,“解散!”
  大家诧异地看着陈勇转身走了。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2:31

队伍逐渐散开。林锐看看陈勇的背影,也没想明白。乌云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一班,带回作值日。”
  林锐转向乌云:“乌云!”
  “到!”乌云戴好帽子转身立正。
  “我和你说会话。”
  “是,排长!”乌云跑步过来敬礼。
  “我说你那么正规干什么?”林锐苦笑,“我是谁有几两猫尿你还不知道?你干吗啊,成心损我是不是?”
  “排长,你还有事儿吗?我要带一班去作值日。”乌云还是站得很直。
  “乌云!”林锐看着他,“你干吗啊?我是林锐啊!”
  “是,你是一排少尉排长林锐。”乌云说。
  林锐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配和你作兄弟!”乌云斩钉截铁。
  林锐深呼吸:“你不许这么说!”
  “这是事实!”
  “你不许这么说!”
  “是。”乌云声音低下来,“我服从命令。”
  林锐哭笑不得:“老乌!你是蒙古汉子,蒙古汉子的心胸比草原还广阔!”
  “我也不配作个蒙古汉子……”乌云的声音很黯淡。
  “你跟我走!”林锐命令。
  乌云在后面跟着。
  澡堂子空无一人。林锐带着乌云进来:“脱。”
  “排长?”
  “脱!”林锐怒吼。
  乌云不说话,开始脱衣服。林锐看着他一件一件脱下来,一身的伤疤显露出来。林锐也开始脱衣服,也是满身伤疤,不过比乌云好得多。
  “这是狙击步枪的弹洞。”林锐指着自己的右肩膀,“是你给我拖回去的。”
  “是。”乌云说。
  “这是刀砍的,在那一瞬间是你给了那个家伙一枪,所以没砍到我的动脉。”林锐指着脖子上的刀疤含着眼泪说。
  乌云低下头:“是。”
  “这是野外生存的时候毒蛇咬的,你给我吸出了毒液,让我可以活下来!你的嘴都肿了,连水都喝不了!”林锐眼泪汪汪举起自己的胳膊。
  乌云再也受不了,蹲下哇哇哭了。
  “我们一起走过的艰难岁月,你难道都忘了吗?!”林锐怒吼。
  “我没忘,我没忘……”乌云大哭着,“林锐,我都没忘!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这些天来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想的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儿!我对不起你啊,林锐!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我知道你心软对你下硬刀子!我不是蒙古汉子,不是军人,我不是男人,不是人啊!我被魔鬼迷住了心啊!”
  “你给我站起来!”林锐怒吼。
  乌云哭着站起来。
  “你是蒙古汉子!你是军人!你是男人!你是我最过命的兄弟!”林锐怒吼,“你给我站直了!站直了!”
  乌云站直还在抽泣。
  林锐一把拿起地上的凉水管打开水龙头,凉水一下子喷出来。他拿着水龙头直接就对准乌云,强大的水流击打在乌云的脸上身上。
  林锐高喊着:“你是乌云!你是蒙古汉子乌云!你是特种兵乌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乌云!你给我醒醒!醒醒!”
  乌云在冰凉的水流冲击下哇哇大哭。
  “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林锐高喊。
  压抑的乌云在水流冲击下高叫出来:“啊——”
  “你身上的伤疤就是我心里的——”
  林锐高喊着冲击乌云的伤疤。
  “林锐!”乌云突然高喊。
  林锐低下水龙头。
  “我还能和你作兄弟吗?”乌云看着他问。
  林锐的嘴唇翕动着:“生死兄弟。”
  “林锐!”乌云大哭着跪下了。
  林锐开始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我希望走出来的是我的兄弟乌云!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
  林锐穿上三接头皮鞋大步出去了。
  乌云跪在澡堂哇哇大哭。
 纤细白皙的手拿起口红旋转出来。
  美丽的嘴唇翕动着,口红画出了漂亮的唇线。
  眉笔拿在手里,在细致地描着眉毛。
  外面的军乐声隐约传来。
  方子君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美丽的脸,放下了眉笔。
  “子君姐,你好了吗?”何小雨穿着军装戴着伴娘的胸花进来问,“都在等你。”
  方子君点头,起身穿上崭新的军装上衣。
  “真漂亮。”何小雨感叹,“果然都说的没错——新娘是最美丽的。”
  方子君挤出笑容:“走吧。”
  大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穿着军装和没穿军装的嘉宾都在互相打着招呼。何志军和林秋叶一个军装一个便装笑容满面,在迎来送往。
  最显眼的是还有一个小交响乐队,雷克明穿着燕尾服作指挥。《解放军进行曲》在他的激情指挥下响彻整个礼堂,雷克明指挥得很陶醉,不多的头发上着发胶,因此随着他的指挥甩来甩去。
  “听说了吗?”抱着酒壶站在边上的董强对田小牛说,“咱们新来的副大队长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指挥的。”
  “不可能吧?”田小牛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那咋当了特种兵了呢?”
  “我原来也怀疑,不过看他这两把指挥的刷子,半路出家根本不可能。”董强看着雷克明的动作,“据说他当时是文艺兵,在前线体验生活,后来跟他住一起的老班长牺牲了,尸首都没抢回来。他就拿起冲锋枪当侦察兵了,后来就当了指挥员。”
  “乖乖,特种部队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田小牛感叹。
  雷克明看新娘出来,敲敲面前的谱子,举起手。他的指挥棒一挥,《结婚进行曲》就响起来。
  陈勇戴着新郎的胸花,旁边的伴郎是林锐,慢慢地走上前。
  耿辉是主婚人,他笑着面对着这对走上来的新人。
  雷克明的指挥棒落下,音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
  “今天,是我们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一个大喜的日子!”耿辉高声笑着说,“我们的战斗英雄、特战一营副营长陈勇中尉,和战场救护队的老兵、军区总医院的正连文职干部方子君同志,喜结良缘!”
  雷克明一挥指挥棒,鼓手敲了一阵密集的鼓。
  官兵们嗷嗷叫。
  “他们相识在战场,相爱在和平,相知在我们特种大队!”耿辉高声说,“让我们举起手中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大家举起手中杯,不过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是雪碧。
  方子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白皙的脸平静如水。
  陈勇看着她,黝黑的脸一样平静如水。
  “干!”耿辉高喊。
  雷克明举起指挥棒,《喜洋洋》音乐起。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耿辉高喊。
  陈勇和方子君面对面站着,陈勇手里的杯子是饮料,方子君手里是白酒。
  “不管怎么样,我陈勇今天很高兴。”陈勇低声说,“能和你有这么一回,我知足了!”
  方子君不说话。
  摄影记者们都举起了照相机在准备。
  方子君举起酒杯,陈勇也举起来。
  两个人的手臂挽在了一起,交叉过来。
  方子君闭上眼睛,喝下这杯酒,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陈勇无语,喝下饮料。
  闪光灯亮成一片。
  奥迪轿车停在礼堂门口,刘参谋长、萧琴和刘芳芳下车快速走进来。官兵们都起立,何志军和耿辉都迎上去敬礼。雷克明也赶紧放下指挥棒,走过去。
  “敬礼——”何志军高喊一声。
  所有军人都敬礼。
  “来晚了来晚了!”刘参谋长哈哈笑,“我那会啊没完没了,这不一散会就赶紧过来了!祝贺祝贺啊!”
  “首长。”陈勇敬礼。
  “好小子!”刘参谋长捶他一拳,“媳妇很漂亮,我们好像见过?”
  “是。”方子君淡淡地说。
  “军区总医院!”刘参谋长拍拍自己额头,“哦,你就是方子君啊!你是芳芳的大姐,对吧!”
  “对。”方子君点头。
  “子君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刘芳芳笑着递给她一束百合。
  “谢谢。”方子君道谢。
  “方大夫,你果然是个美人。”萧琴笑着说,“祝贺。”
  方子君看着她,很平静:“谢谢。”
  “请首长讲话吧。”耿辉笑着说。
  “好好!”刘参谋长大步走上台子,“同志们!我说两句!”
  刷——都立正。
  “别那么拘束,都放松!”刘参谋长笑呵呵挥手,“虽然你们是我的部下,但是今天是陈勇结婚的喜日子,我是来蹭喜酒喝的!”
  官兵们哄笑。
  “特种大队从无到有,到今天发展壮大,我们的青年干部已经组织了自己的家庭,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局面!”刘参谋长大声说,“我们扎根山沟,建设山沟,现在又成家在山沟!同志们,作为老兵我要说一句话,就一句——军人不仅要无私奉献,还要学会去幸福的生活!人生的道路很漫长,祝福我们的新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的绿色军营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官兵们都鼓掌。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刘参谋长笑着挥挥手,“说多了就喧宾夺主了!我还有一个会,喝杯酒就走!”
  他下台,田小牛急忙把酒杯递过来。
  “参谋长,您派女儿来特种大队卧底,这一手可够狠的。”耿辉笑着说。
  “什么卧底啊,就是来你们这儿锻炼的!”刘参谋长摆摆手,“你们放心,我刘勇军是带兵出身,不会给你们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女儿说了也不算,再说她说你们都是好话!这不还当了你何志军的三闺女了吗?我闺女的大姐结婚,我能不来吗?”
  何志军笑:“首长归首长,这闺女可是我的!”
  大家哈哈笑。
  “我跟新人喝杯酒,你们别缠着我谈工作,今天我不听。”刘参谋长笑笑说,“新郎新娘,我今天还有重要会议,所以不能跟你们喝尽兴。我把老婆和女儿留下陪你们喝好!改天我单独请你们!”
  “首长忙,谢谢首长。”陈勇说。
  “谢谢首长。”方子君点头道谢。
  “祝贺你们!”刘参谋长和他们碰杯,“我干了!”
  “我们老刘现在轻易不喝酒的,他身体现在一直不是很好。”萧琴笑着对方子君说,“这次是专程从军区会议间隙赶来专门喝这杯喜酒的!”
  方子君不说话,陈勇道谢:“谢谢首长。”
  “胡说八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身体好得很!”
  “子君姐姐,陈哥哥,祝福你们。”刘芳芳拿着酒杯过来。
  “芳芳。”方子君看着她。
  “姐姐?”
  “记住我的话。”方子君和她碰杯。
  刘芳芳一愣。
  “首长,我喝!”方子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是特种兵的老婆!”刘参谋长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走了,老婆和闺女留着陪你们!慢慢喝!”
  “敬礼——”
  官兵们举手敬礼。
  刘参谋长右手放在帽檐上,大步走出去上车走了。
  萧琴刚刚想说什么,发现方子君的脸色变了,注视着门口。
  她转过去,脸色也变了。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2:57

“记住,你是天杀的伞兵!”
  刘晓飞低声说。
  张雷不说话,慢慢往里走。
  他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们的身后,是两纵队捧着满怀百合的军校生。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肩章,桔色的校徽,白色的百合。他们都是军容齐整,黑色的皮鞋擦得蹭亮,脚步一致。
  20多名军校生捧着白色百合鱼贯而入。
  张雷捧着一把裹着红色绸带的65伞兵刀,刘晓飞捧着一个花篮,慢慢走到新人面前。
  都静止,在看着这群军校生。
  张雷走到陈勇面前站住,双手递给他伞兵刀:“宝刀赠勇士——虽然这不是什么宝刀,却是我哥哥留下的。”
  陈勇庄重地接过伞兵刀,抽出来,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飞鹰。
  “希望你,象这把刀的主人一样爱她!”张雷低声却是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我会。”
  张雷点点头,他转向接过花篮还站着发呆的方子君挤出笑容:“祝贺你。”
  方子君坚持站住。
  “他是军人,我也是。”
  张雷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退后一步,举起右手敬礼。
  陈勇还礼。
  刘芳芳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喝一杯!”何志军笑着招呼他们,“这帮小子还挺能整啊!都别走,都留下喝酒!”
  “大队长,我们不能留下喝酒了。”刘晓飞说,“我们是请假出来的,队长让我们必须限时回去。我们告辞了。”
  军校生们把百合花篮放在自己身旁,他们的身旁摆出一条百合花的通道。
  无声向后转。
  慢慢向后走。
  两队绿色军装红色肩章黑色皮鞋的军校生走过那条百合花的通道。
  方子君看着张雷的背影,嘴唇在翕动着。
  张雷坚定地走着。
  方子君一直注视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出。
  萧琴低下头,但是看见女儿,她又抬起来了。
  “我,今天很高兴……”方子君睁开眼睛,挤出笑容颤抖着声音;“来了这么多朋友……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了,好吗……”
  耿辉赶紧说:“好好,去吧,你献血以后身体一直比较弱。”
  方子君慢慢转身,何小雨不敢说话陪着她走。
  走了几步,方子君就晕倒了。
方子君躺在里屋的床上昏昏沉沉,何小雨关上门出来,陈勇坐在那抽烟。
  “我说,你就别抽了。”何小雨说,“新婚之夜,你要照顾好子君姐姐。她吃的苦太多了,身体也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陈勇点点头,掐灭烟。
  方子君昏昏沉沉,意识当中知道门开了。
  陈勇站在床前看着方子君,月光下她的脸洁白如玉。
  方子君抓着被子不敢动。
  陈勇没说话,转身轻轻出去了。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床军被,在沙发上躺下,看着墙上的双喜大红字,苦笑了一下关上沙发旁的台灯。
  方子君躺在屋里,听着外面鼾声起来。
  她轻轻地开始抽泣,声音很低,不一会也沉沉睡去了。
  ……
  凌厉的战斗警报是在凌晨响起的。特种大队的战斗警报分级别,除了各级战备以外,还有专门针对各个营分队的不同警报。这个是专门拉特战一营的。陈勇一下子就翻身起来,一边脱身上的常服一边走到窗口。大院里面已经一片忙乱,他一边换迷彩服一边拿起电话:“特战一营?我陈勇,怎么回事?!”
  “不知道,副大队长刚才来电话,我们要带实弹!”接电话的是林锐。
  “好,我知道了!”陈勇放下电话已经穿上军靴系着靴带。
  方子君从里面出来脸色发白:“怎么了?”
  “没事。”陈勇笑笑,“可能是拉动,你睡觉吧。早饭我一会让文书给你送家来,下午你就回医院,参谋长正好去军区开会你搭他的车走。”
  “不会是打仗了吧?”方子君颤抖着声音问。
  “不会,现在是和平年代。”陈勇戴上作训帽,走到门口回头:“存折在柜子里面我的军装底下压着,我在部队除了抽烟不怎么花钱,有两万多,密码是我们部队番号;还有一个白金戒指,本来打算婚礼给你戴上,不过我怕你不喜欢就藏起来了。都在一起,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我走了!”
  “陈勇!”方子君叫住他。
  陈勇在门口站住。
  “是不是要打仗?!”
  “我不知道。”陈勇说,“也可能是非战争行动。”
  “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陈勇说,“别为我担心。”
  “一定要回来!”方子君说。
  陈勇心里一颤,立即觉得结婚真好!
  他转身:“我发誓,我会回来!”
  方子君点点头:“去吧!”
  陈勇敬礼,转身出门了。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方子君看着沙发上狼藉的被子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腿一软靠着门边慢慢地滑下来。她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陈勇大步跑在忙乱的大院里面,特战一营在林锐利索的口令声中已经集结完毕。战士们都全副武装,林锐把陈勇的钢盔步枪手枪扔给他。陈勇挎上跑到队列前面:“都到齐了没有?”
  “齐了!”林锐说。
  “走走!”陈勇一挥手,带着队伍跑了。
  在车场准备登车的时候,何志军和雷克明大步走来了。何志军穿着常服,雷克明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但是没有臂章军衔。
  “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全员到齐,请指示!”陈勇敬礼。
  “稍息。”何志军说,“你说吧。”
  雷克明敬礼,跑步到队列前面:“放背囊!”
  刷——背囊都摘下来放在身旁的地上。
  “摘去军衔和臂章!”雷克明喊。
  战士们摘去军衔和臂章塞在兜里。
  “恶性涉枪暴力事件。”雷克明看着大家说,“省公安厅向我们求援,具体情况路上说。管好你们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许多说!上车!陈勇,林锐,上我的车!”
  战士们利索地登车。
  一辆吉普车开来,停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转向何志军:“大队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了,你是老手。”何志军说,“注意安全,去吧。”
  雷克明、陈勇和林锐敬礼,上了那辆卸下车牌的吉普车。雷克明上车的瞬间,车顶的警报器凌厉拉响。雷克明的吉普车打头,特战一营的吉普车和卡车都跟在后面。车队径直穿过大院,冲向大门。
  方子君站在窗口看着,脸色发白。
  陈勇在看情况电传,雷克明坐在前面侧脸:“和尚,昨天开荤了?”
  陈勇尴尬地笑笑,看电传。
  雷克明看他的窘迫样子,也笑笑。
  车队在山路上鸣响着警报器风驰电掣。
 化工厂已经是戒备森严,层层公安和武警部队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正在疏散,派出所民警和地方干部忙成一团。军区防化团早就赶到了,穿着防化服没戴连体帽的战士们在外围席地而坐听政工干部讲话:“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出现万一,我们要冲入险区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消防队的战士站在消防车上拿着水龙头作准备,防化车在周围喷洒着白粉作预防,被武            
警战士拉着的狼狗撕扯着链子哪个车过都要汪汪汪。
  特种大队的车队旋风一样在警车的开道下冲入警戒线。战士们都没有下车,卡车的蓬布都拉着。雷克明和陈勇、林锐敏捷地跳下吉普车,在警察的引导下快步跑到几辆面包车围着的临时指挥部。没有更多的寒暄,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就简单交代了更准确的情报——四名劳改犯人抢劫了值班武警的两支81-1自动步枪和将近100发子弹,同时撬开了劳改农场矿山炸药库得到了雷管和炸药。他们本来准备逃逸,结果被追击到了这里面来,事态反而更严重了。
  “其中一名犯人一直表现很好,担任了排险安全员。”劳改农场的政委说,“他很熟悉炸药和雷管操作。”
  “有没有人员伤亡?”雷克明问。
  “我们农场武警中队一名战士牺牲,另外一名战士重伤还在抢救。”农场政委说。
  “还有就是进攻的时候,牺牲了一个武警战士,两名民警中弹,不过都不致命。”
  “犯人有没有军事训练背景?”陈勇问。
  “没有这方面的纪录,不过有一个以前是偷猎的枪法很好。”
  “知道了,照片给我们。”雷克明接过照片和地形图。“条件是什么?”
  “提供直升机,放他们出境。”
  “他们在什么位置?”林锐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有确切情报吗?”
  “不清楚。”
  “我们得先侦察。”雷克明说,“林锐,你去安排一下。——记住,不要进去!”
  “明白。”林锐跑向自己的车队。
  “我们不能在化工厂里面开枪。”雷克明淡淡地说,“让战士们准备白刃战。”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队。
  “收枪,文书留下看着。”陈勇回到车队说,“里面不能开枪,准备白刃战。”
  步枪手枪和匕首枪都被交上去,战士们都拔出自己的匕首。陈勇卸下自己的步枪和手枪,打开车上自己的背包,取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飞刀绑在腰上,又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我亲自带你们进去。”
  “他们有枪吗?”交枪的时候田小牛问。
  “有。”陈勇说。
  “如果他们开枪呢?”田小牛问。
  “躲,或者挨枪子。”陈勇甩下一句走了。
  田小牛拿着匕首脸发白。
  “特种兵,不是光拿来给你们村老民兵炫耀的。”董强拍拍他的钢盔,“走吧兄弟,下去待命。”
  田小牛跟着董强下车,跟弟兄们坐在附近的地上。
  “里面有炸药。”林锐对乌云说。
  “交给我。”乌云笑笑。
  “拿出你的手段。”林锐拍拍他的肩膀。
  田小牛手忙脚乱在戴单兵防毒面具,乌云看着他笑笑:“你干啥?”
  “这不是化工厂吗?”田小牛说,“我怕毒气泄漏。”
  乌云一指里面:“你自己看看,有用吗?”
  田小牛一看,里面都是高耸的密封罐子,脸色更白了:“妈妈呀!这,这这得多少毒气啊?!”
  “记住啊,不要紧张。”林锐拿着手里的匕首蹲在大家面前,“有的有战斗经验有的没有,新兵同志要跟着老兵,枪响不要乱。他们只有四个人,两条枪,子弹也是有限的,而且在化工厂他们自己也有忌讳。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近战格斗技能好。只要让我们贴着身子了,就一下子给我直接攮死他!不要犹豫,不要怕见血!”
  大家仔细听着,新兵们当然紧张。
  “匕首大家经常练,飞刀也有不少同志会。”林锐说,“你们就当作靶子,千万记住一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直接一下子就是要害,不然死的是你!明白吗?!”
  “明白!”声音不齐。
  “明白吗?!”林锐怒吼。
  “明白!”声音高了。
  “我也从新兵过来的,我理解你们。”林锐说,“没有枪在手里就觉得胆子不壮,但是别忘了我们是特种兵!特种兵就是用毛巾也能杀人!你们都为自己是特种大队的兵自豪,现在就是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的自豪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大家都听着,信心足起来了。
  “报告排长!”田小牛起立。
  “讲。”
  “我要上厕所。”田小牛苦笑着说。
  “去。”林锐说,“还有谁要上厕所,都去那边树丛里面解决。”
  几个新兵去了。
  “现在打乱原来的编制,进行战斗编组。”林锐说,“格斗技能好的同志作第一突击队,狙击手和机枪手40火手这些作第二突击队,爆破手作第三突击队,我们杀过去以后准备排爆。”林锐看看手表,“可能还有时间,大家信封都写了吧?”
  “写了。”
  “我要再写一封。”乌云举手。
  “你去吧,找文书要纸和信封,写好了封口给他。”林锐说,“还有谁要写的一起去,半个小时时间。”
  几个战士跟乌云去了。
  陈勇拿着柳叶刀站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看着地图:“这种白刃战,你肯定是要亲自带队了。我换便装和他们谈判,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带人的。我带对讲机进去,会想办法给你们暗号。你要先找到枪手,干掉两个枪手以后就好办了。还有炸药,这个很麻烦。”
  “威力有多大?”陈勇问。
  “看装在哪儿了,我希望他们不懂行。”雷克明说,“如果安装到位,不光我们和站在这里的军警,还有那个城市——今后几十年都会是恶梦。”
  陈勇转向不远处的城市,高楼林立。
“同志们,别的我没什么多说的。”陈勇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的战士们,“我们是特种兵,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就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
  战士们握紧手中的匕首。
  “我带第一小组左翼,林锐带第二小组右翼。”陈勇说,“按照刚才的战斗梯队排开,            
准备出发。”
  陈勇带着二十多个战士跑步过去了。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3:24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林锐看着面前的化工厂长出一口气,突然冷笑着冒出来一句英语。这是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他从徐睫送他的那本书学会的。
  “班长,你说啥?”田小牛眨巴眼睛问。
  “我说——”林锐冷笑的脸色变成凝重,举起右手的匕首高喊:“必胜!”
  “必胜!”战士们举起右手的匕首瞪大血红的眼睛高喊。
  林锐带着战士们排成战斗梯队,各个梯队相距五米保持战斗队形低姿穿越武警把守的警戒线。军警们都看着他们狰狞的脸从面前一擦而过,坐在远处的防化团战士们也站起来看着他们矫捷的逐渐消失的背影。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盘腿坐在一个车间的值班室里面,对面是一个光头囚徒。雷克明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对讲机也放在面前的地上。两个人的谈判不是那么通畅却也不是特别艰难,总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
  “我们这么谈是没用的。”雷克明的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个派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不是来作决定的。你不让我和外面联系,你们的要求无法转述,上级也没办法研究你们的条件。”
  “你是老手,专门吃谈判饭的?”光头问。
  “算是吧,行行都得吃饭。”雷克明说着,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在转动着,勾住了自己的袖子。
  “我要直升机,要你作人质,要一百万现金,你们能做到吗?”光头问。
  “你以为是美国电影?”雷克明苦笑,“直升机是那么好叫的?就是要给你一百万现金,得多少领导签字?这都需要时间。”
  “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小时。”光头红着眼睛,“不然我要这里都完蛋。”
  “时间太紧,不可能做到。”雷克明淡淡地说,右手食指已经勾住一根金属丝拉出来在背后细细切绳子。“五个小时。”
  “两个小时!”光头急促呼吸着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你告诉他们只有两个小时!”
  陈勇带着战士们翻过围墙近乎无声落地,低姿跑过开阔地靠在罐子后面。耳机响了:“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现金和直升机,降落地点在第一车间外面的空地。四个客人都在……”
  陈勇挥挥手,战士们跟着他接近第一车间。陈勇已经看见那边搜过来的林锐,互相给个手语。林锐点头,陈勇这边开始搭人梯上房顶。林锐挥挥手,他的人在四处散开。
  乌云站在林锐旁边,林锐看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来了?去第三突击队去!”
  “在你身边最安全。”乌云笑了一下。
  林锐苦笑,就没说话。乌云跟在他身侧,握紧手里的匕首。
  “混蛋!”光头一拳打在雷克明脸上,“你玩我?!你居然敢出卖我?!”他哗啦拉开81自动步枪的枪栓对准雷克明的脑袋:“信不信我宰了你?!”
  雷克明躺倒在地上手已经快打开了,他看都不看枪口:“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死!”
  “那我就成全你!”光头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雷克明右脚脚后跟在地上使劲一踢,皮鞋的鞋尖腾地弹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他眼睛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就抬脚踹去。
  “啊——”光头下阴被刺中,他惨叫一声倒地自动步枪枪口就抬高了,只打了一发子弹。
  雷克明双手已经解放,他起身一转双腕,钢丝绳就勒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逐渐耷拉下来。雷克明狠狠地勒着,一直到他彻底完蛋。
  “大哥……”一个家伙刚刚闻声跑进来,雷克明已经站起身飞身踹去。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他的咽喉,落地的时候雷克明在空中变踹为顶膝一下子落在他的咽喉上。
  清脆的一声咔吧。
  雷克明起身拍拍手,戴好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房顶的枪手刚刚举起81步枪,陈勇的飞刀已经过去了。两把飞刀扎在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还要挣扎,田小牛直接就飞身上来一匕首刺在他的后背:“我日你奶奶——”
  田小牛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扎下去:“我再日你奶奶——”
  还要日的时候董强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他已经死了!”
  田小牛红着眼睛问他:“我是不是特种兵?!”
  “是是,你是特种兵!”董强赶紧说。
  提着81步枪的雷克明从里面出来:“两个完了。”
  “外面一个。”林锐报告。
  “还有一个。”雷克明的眼睛四处寻摸,他眼睛一亮:“在那儿!”
  一号车间门口的罐子顶部,一个穿着囚服的囚徒大声笑着:“**你们所有人大爷!”
  嗤——
  导火索着了,他抱着炸药包哈哈大笑。
  陈勇甩手出去柳叶刀。刀刺穿他的胸膛,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掉了下来。炸药包落在毒气罐子旁边,导火索还在嗤嗤着着。
  “都给我闪开!”
  林锐高喊一声大步跑上去抱起炸药包就往空地跑。乌云突然斜刺冲出来一下子撞到他,抢他手里的炸药包。
  “你干什么?!”林锐怒吼。
  “我是爆破手——”乌云高叫着一脚踢在他脸上,林锐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抱起炸药包跑向空场。
  “乌云——”林锐起身就追。
  “啊——”乌云高喊着冲到空场上。
  “乌云!”林锐一个前扑卧倒,“丢掉赶紧回来!”
  乌云转身看着他眼睛血红高喊:“林锐,我欠你的今天还你——”
  话没喊完,炸药包“轰”的一声爆炸了。
  林锐睁大眼睛长大嘴,耳朵已经失聪。
  片片人体和衣服的碎片,落在他的身上和面前。
  空场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林锐:
  我的好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多要的一个信封,就是为了给你写信。
  从新兵连开始,咱们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刚刚出壳的雄鹰,而我则是刚刚出栏的            
牛犊。我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聪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但是快乐的日子是我做梦都会珍惜的。
  我乌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对不起你。
  我很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如果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乌云给你当牛作马也要还你。
  对了,替我转告咱们嫂子,我乌云也永远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欠的人太多了,只能下辈子慢慢还吧。
  不配作你兄弟的乌云”
  火焰燃烧着。
  林锐看着这封信化成灰烬,飘飘缪缈的青烟飞上天空。
  “乌云,你怎么那么傻啊……”林锐穿着陆军少尉常服跪在乌云的墓前,喃喃地说,眼泪无声滑过他的脸颊。
  雷克明慢慢出现在他身后。“乌云烈士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
  “我要请探亲假,副大队长。”林锐说。
  “嗯。”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去内蒙古的车票,我已经派人送到你排里去了。我知道,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
  “乌云,我的好兄弟。”林锐磕头,头贴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动,泪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湿一片。“是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我给总部打了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刚刚电传过来的特批乌云中士追授为陆军少尉的命令。”雷克明拿出一张命令,“你去交给他母亲吧。”
  “副大队长……”林锐的头敲击着水泥地面哽咽着感激地说。
  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头前的地上,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压上:“这是大队常委的一点心意。”又一个信封压上:“这是我的。”
  林锐的头敲击着地面,手指抠在水泥地上压抑地哭泣。
  “乌云是个好战士。”雷克明站起身看着这个僻静的山头上小小的烈士陵园,特种大队这几年陆陆栩栩添加的几座新墓,“他们都是好样的。”
  林锐抬起头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田大牛,乌云……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
  “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雷克明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林锐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头又磕在地面上泪如雨下。
  “敬礼——”
  陈勇在身后高喊。
  啪!一片整齐的立定声。
  特战一营各个单位的红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战士们举手敬礼。
  陈勇把一个信封放在雷克明刚才的信封旁边:“里面是两万块钱,你替我交给乌云的母亲。”    又一个信封放在上面。“这是子君的。”
  “排长,这是我们的。”田小牛把一个档案袋放在旁边,“有零有整,总共是五千四百三十八块七毛。我们出不了大院,没法去银行换,你路上找个银行给换一下吧。”
  “乌云,弟兄们来看你了……”林锐的头还贴在地面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
  墓碑上的乌云憨厚地笑着。
 大队部也是一片肃静。
  何志军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面色凝重。
  “乌云的事迹,军区已经在整理。”耿辉低声说,“荣誉称号马上就会下来,地方政府也准备在乌云牺牲的地方立一块碑作为永久纪念。”
  “我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何志军闭上眼睛,“已经牺牲了。”
  “这是为了活着的人。”耿辉说,“为了更多的战士可以学习和纪念乌云。”
  何志军闭着眼睛点点头:“好,你弄吧。——记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雷克明多出面,这是他和部队熟悉的机会。我就要离开我的狼牙大队了……”
  “命令下来了?”耿辉问。
  “下个月。”何志军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师,不想离开这里。”
  “在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祝贺你了。”耿辉说,“你还是特种大队的业务领导,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我会的。”何志军点头,“我会和老雷多谈谈,训练还是要加大力度强度!类似的牺牲,尽量避免发生!尽量避免发生……”
  “对了,军区直工部通知,这批提干的士兵要去参谋学院短训。”耿辉说,“林锐就不用回大队了,他去乌云家以后直接去参谋学院报到吧。”
  何志军点点头:“可以。”
 列车呼啸着掠过大地。
  穿着少尉军官制服的林锐背着91大背囊下了草原上的长途车,当地武装部的部长牵着一匹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挥动缰绳。
  两匹骏马在黄昏的草原飞奔。
  “前面那个蒙古包,就是乌云的家。”武装部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她知道乌云牺牲了吗?”林锐收慢座骑黯然问。
  “知道。”武装部长说,“我们和民政局给她送过牌匾和东西。”
  林锐看着破旧的蒙古包,心里一阵发酸。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蒙古包门口传来,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坐在门口唱歌。
  武装部长翻译:“儿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草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奶吧……”
  林锐受不了了,翻身下马大步跑过去。
  老妇人对他伸开双臂,林锐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乌云!”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淌着浑浊的泪抚摸着林锐的军装嘴里嘟嘟囔囔。
  “她说,乌云只是出去吃草去了,还会回来吃奶的。”武装部长低声翻译。
  林锐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草丛中:“妈妈,我是乌云的战友,就是乌云的亲兄弟……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不好……您骂我吧,打我吧……”
  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成蒙语。
  老妇人抚摸着林锐的脸嘟嘟囔囔,武装部长翻译:“你是乌云的战友,乌云从草原飞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乌云不懂事,乌云写信告诉我,全靠你才能当上军官。”
  林锐低下头抽泣着:“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
  老妇人听了武装部长的翻译,唱起了一支歌。
  武装部长低声说:“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就是月亮,无论走到哪儿,看得见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见儿子,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见妈妈……”
  林锐扑在地上:“妈妈——”
  夜色当中的蒙古包,油灯下。林锐坐在蒙古包里面,拿出那些信封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打开看看是钱,都推回去。林锐固执地塞进她的衣襟里面。
  晨色渐起。乌云的母亲走出蒙古包,看见穿着迷彩服的林锐在劈柴。她笑着端出一碗奶茶,林锐擦擦汗走过来喝奶茶。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4:00

 一望无际的草原,林锐纵马牧羊。乌云的母亲站在蒙古包前眺望远方,林锐纵马回来下马。乌云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进去,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林锐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噎住了喷出来。乌云的母亲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锐在熟睡,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乌云的母亲抚摸着林锐的脸念念有词。
  早上,林锐起来,看见乌云的母亲拿来一身蒙古服装。他换衣服,乌云的母亲给他穿着嘟囔着。
  林锐钻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马,整个是个蒙古小伙子。乌云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念念有词。
  黄昏。林锐在练拳,乌云的母亲坐在蒙古包前面看。几个小伙子纵马过来,邀林锐摔跤。林锐和蒙族小伙子摔在一起,学着蒙古摔跤的动作。乌云的母亲慈爱地笑着,看着。
  晚上。林锐把自己的照片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仔细地和乌云的照片挂在一起。
  早上。换好军装的林锐背着背囊翻身上马,和武装部长纵马走了一段。林锐勒马掉头,看见乌云的母亲还在那里挥手。他举起右手,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咬咬牙纵马跟武装部长走了。
  车站。武装部长送林锐上车,林锐叮嘱:“麻烦你们多去看看她,我会寄钱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直接给我写信打电话。她要是病了,需要钱你赶紧说话。”
  武装部长点头:“放心吧,我们也有政策照顾的。”
  车启动了,林锐在卧铺车厢把背囊打开取洗漱用品。他在里面一摸,脸色变了。他的右手慢慢掏出来,是个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开,里面就是那些装钱的信封。
  林锐扑到窗户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草原:“妈妈——”
  列车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省城。背着大背囊的林锐下了车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码:“我是林锐,接大队部。……政委,我是林锐。乌云的母亲,不肯要这些钱,连抚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给他们武装部寄去,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从邮局出来的林锐穿着少尉常服坐在公车上,大背囊放在他的腿间。他在看着窗外出身,这个时候上来一位老妇人,林锐急忙让座。老妇人道谢,林锐看着她的满脸皱纹鼻头一酸            
,掉过脸去。他的表情有忧伤,有期待。
  公车停在财经大学门口,林锐兴冲冲下车。
  他背着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军装准备进入校园。他一下子看见谭敏笑着往外跑,他笑了,赶紧走过去。却发现谭敏不是在冲着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着谭敏从自己身边的人群跑过。一辆蓝鸟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外捧着玫瑰。谭敏兴冲冲跑过去,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林锐定睛一看——岳龙!
  他大步跑过去,车已经开走了。
  林锐满脸都是不肯相信,打了一辆车跟着。他在车里看着前面蓝鸟车里面的玫瑰花,还有谭敏偎依在岳龙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睁大了。
  幽雅的西餐厅,穿着西服的岳龙和谭敏含情脉脉相对而座吃着西餐喝着葡萄酒。谭敏更漂亮了,长发披肩眼神水灵,不时被岳龙逗笑。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背着大背囊看着他们木然地走进餐厅。
  “先生,您几位?”侍者问。
  “我,找人。”林锐说。
  “请问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军装和破旧的大背囊。
  林锐看他一眼,眼神里面的锐利让他胆寒,退后。
  岳龙对着门口坐,正在和谭敏说话。谭敏逗得前仰后合,岳龙说得兴高采烈。林锐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岳龙觉得身边有人注视,侧脸,惊喜地:“林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锐不看走过来伸出手的岳龙,只是看着谭敏。
  谭敏的脸色白了,惊讶地站起来:“林锐……”
  “谭敏。”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我一直希望,我看见的不是你。”
  “林锐,你都看见了。”岳龙说,“我岳龙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们……是真心的……”
  林锐看着岳龙握住了拳头,眼神冒着寒光。
  “林锐,我们可以坐下谈谈。”岳龙说,“你和我动手,占不了便宜。”
  林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林锐。”岳龙说,“你以为还是我们小时候在光明桥头打打杀杀啊?你动我,警察马上抓你。我现在是区政协委员……”
  “流氓也能当政协委员?”林锐冷笑。
  “林锐,”岳龙很镇定,“我瞒着别人不瞒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边的人都有家伙,你动一动,这里就热闹了。”
  林锐眼角的余光看见附近不同地方站起来几个小伙子,手都在兜里。
  “值得吗?”岳龙苦笑,“你是解放军军官了,为了什么?林锐,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谈。”
  “岳龙,谭敏是好女孩。”林锐说,“你不要带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走黑道。”岳龙恳切地说,“去年我作了几笔大的真的赚够了,我不贪心,现在已经在转轨了。林锐你相信我,我会对谭敏好的。”
  “你以为你洗得干净吗?你的钱带着血!”林锐说。
  “你应该相信我岳龙的能力。”岳龙说,“这个店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动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诉你,岳龙!”林锐说,“别以为有家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就你这个破店,这几个破人还有这几杆破鸟枪在我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是不想连累谭敏,她还是学生!”他转向谭敏:“谭敏,跟我回学校去!”
  谭敏看着林锐,害怕地:“不,不!”
  “我不打你!”林锐着急地说,“你跟我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林锐,林锐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谭敏说。
  “你也得看跟谁?!”林锐的声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吗?!”
  周围的食客都起身看这边,岳龙一挥手:“盘点,关门。”
  食客们都出去了,岳龙的手下关门。十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餐厅四周,手在兜里或者拿着铁棍。
  林锐拉住谭敏:“你跟我走!”
  “我不——”谭敏挣开他,“他说了他要改行的!”
  林锐看着谭敏,心都碎了。
  “林锐,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带走人,是你还能不能站着出去的问题!”岳龙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别欺人太甚!谭敏是我的女人!”
  林锐看着谭敏:“你跟我走。”
  “不!”谭敏躲到桌子后面。
  “我现在走出去,你跟着我,就出去了。”林锐含着眼泪说,“你不跟着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自己出得去吗?”岳龙冷笑问。
  “岳龙,我没你有钱。”林锐点点头,“我也没你有势力!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现在的人加起来还多!你如果想试试,就来!我是现役军人,出了事自然有军事法庭处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战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种部队的,你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
  林锐一巴掌拍在大厅的钢琴上。
  钢琴的腿咣地就断了,零件散了一地。钢琴壳子上有一个诺大的被拍裂的手印。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我现在走出去,谭敏要跟就跟着我,你敢拦着我们,你岳龙走到天涯海角都要作恶梦!”林锐大步走向门口。
  没有人敢动他。
  林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站在外面。
  谭敏没有跟出来。
  林锐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是我变了,还是社会变了?”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4:45

第四卷 第十六章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林锐、刘晓飞和张雷三个弟兄围着火锅喝酒。林锐喝高了,看着这两个哥哥傻笑:“张雷被甩了,我也被甩了,晓飞,你什么时候被甩啊?”
  “别***胡说!”张雷甩他一拳,“你就不能说人点好!”
  “喝多了说胡话。”刘晓飞苦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跟你们两位哥哥喝酒!”林锐拿着酒杯说,“我命令你们——我是少尉!陆军少尉!陆军特种兵少尉!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特种兵少尉!你们是学员,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们——陪我喝酒!”
  两个哥们看着他,苦笑。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少尉?少尉算***什么?还不如一个混黑道的?我***算什么干部?这也叫干部?我不过就是个傻大兵!我们为什么争啊?乌云为什么牺牲的啊?就为了争我肩膀上这一杠一星,就为了争这个!他就把命给送了!——这个算什么?还不如一个走黑道的流氓!……祖国,我们都是为了祖国,祖国在我心中……我们在祖国心中吗?你在吗,你在吗?我在吗?我林锐在祖国心中吗?我出生入死我为了祖国,我在祖国心中吗?!啊哈哈哈……”
  林锐趴在桌子上苦笑着,大哭。
  “我们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危险,从枪林弹雨走出来,去和持枪歹徒打白刃战!那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啊——我们为了保卫祖国,为了保卫人民,我们牺牲了多少?我们爬冰山卧沼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迷彩服是破了一身又一身啊!结果现在战士们都不敢穿自己的迷彩服上街,因为比民工还破!我们是什么?是中国陆军特种兵——中国陆军的军中之星,可是……在社会上我们是什么?——傻,大,兵!啊哈哈哈……
  “在那个山沟里面,就在那个山沟里面——发生了多少故事,有谁知道?有谁同情?有谁理解?有谁知道我们的战士就是为了争一个永远在这个山沟当傻大兵的机会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你知道吗?他知道吗?他们知道吗?”
  “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张雷一拍桌子站起来。
  “唱高调!”林锐哈哈笑着哭。
  张雷一脚踹在他胸口,林锐倒在地上:“你,你敢打我?”
  刘晓飞抱住张雷:“算了算了,他喝多了。”
  “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冷冷地说。
  “你,你说什么?”林锐看着他不相信地问。
  “我说——你不配做个军人。”张雷的语气很平静。
  “你再说一遍?”林锐爬起来,“在我们那个山沟,在我们那个山沟还没人这么说过!我林锐不是最出色的军人,谁是最出色的军人?!”
  “把你的领花肩章摘下来。”张雷的口气很冷。
  “你胆子够大的啊?”林锐指着他的鼻子脚底下还在晃,“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这个话?你在对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特战一营一连一排少尉排长林锐说这个话!你在对最出色的陆军特种兵林锐说这个话!信不信我让你马上就废在这儿!”
  “军人是什么?”张雷冷笑,“是战争的宠儿!是面对死神都不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么?”
  “我不怕死!”林锐高喊着撕开自己的军装,露出一身伤疤,“你看看,这哪个伤疤不是一个故事?!不是一个从死亡阴影爬出来的故事?!”
  “可是你怕活着!”张雷怒吼,“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但是你没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给我站直了站好了把军装穿好了!”张雷嘶哑着嗓子吼。
  林锐晃着,开始穿军装:“穿就穿!谁怕谁啊?”
  “你怕你自己。”张雷拿起一杯凉茶泼在他的脸上。
  林锐抹了一把脸:“我死都不怕还怕谁?怕我自己?可笑?!”
  “你怕你自己受不了这种刺激!”张雷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看着我,看着我!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我怎么过来的?!看看我,看看我的头发,看见没有?少白头!我以前是什么头发,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少白头了?!——我也失恋了!我也活下来了,你怎么就活不下来?你怕吃苦?!”
  “我不怕!”林锐高喊。
  “那你就活个样子给我看看!”
  林锐系好剩余的扣子,从地上捡起帽子戴上,努力坐好坐直了:“我告诉你们——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我是中国陆军特种兵少尉林锐!最出色的特战队员!”
  “哟哟哟!”何小雨说着就拉着刘芳芳进来,“半条街就听见你们喊,你们当这儿是训练场啊?”
  “小雨,你来得好!”林锐抬头伸出手指头,“你说说,你什么时候甩刘晓飞?”
  “我甩他?”何小雨惊讶地,“我的妈呀!他快粘我身上了我甩得了吗我?”
  “不甩就好……”
  咣!林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喝多了。”刘晓飞苦笑,“张雷你也行啊,把队长骂你的都用这儿了。”
  “他怎么了?”刘芳芳问,“提了少尉不是挺一帆风顺的吗?”
  “失恋了。”张雷淡淡地说,“我送他回参谋学院。”
  “我们俩送他回去吧。”何小雨招呼刘晓飞,“你跟芳芳也很久没见了,陪她聊会天吧。我们一会就回来。”
  刘晓飞和何小雨架起来一滩泥的林锐,刘晓飞背上出去了。刘芳芳看着张雷,她的头发留长了,也化了淡淡的妆:“怎么,不认识了?”
  “认识。”张雷苦笑,“没见你化过妆。”
  刘芳芳笑笑,叫服务员进来收拾一下倒下的东西。她坐下:“你们基本没怎么吃啊?就喝酒来着?”
  “嗯。”张雷说,“他叫我们出来,逮着酒就喝,没治了。”
  “你失恋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刘芳芳问。
  “我?”张雷苦笑,“不如他,我没酒喝,一夜一夜睡不着。”
  刘芳芳心疼地看他:“现在呢?”
  “人还活着,心死了。”张雷说,“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
  “好了,别想了。”刘芳芳说,“想是你自己难受,吃点东西吧。”
  张雷纳闷地看着刘芳芳给自己大方地夹菜:“你变了啊?”
  “怎么变了?我还是我啊。”刘芳芳说。
  “不是小丫头了,有点女人的味道了。”张雷纳闷看她,“这不象我认识的你啊?”
  “有魅力吗?”刘芳芳笑笑。
  “有。”张雷说,“不过也没有。”
  “怎么说?”
  “对于别人有,”张雷苦笑,“对于我,没有。我的心死了,而且你怎么着也是我的妹妹。”
  “你在拒绝我?”刘芳芳一点都不示弱。
  张雷惊讶地看她:“我说你现在可以啊你?怎么变这么大啊?这还是你吗?”
  “你在拒绝我,对吗?”刘芳芳笑着问。
  “我知道了——你提前跟我过愚人节!”张雷哈哈笑。
  “张雷,我喜欢你。”刘芳芳坦然地说。
  张雷傻了一下:“现在够乱的了,有的分有的合,你就别裹乱了。我说真的,我心已经死了。你对我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张雷的脸很平静,“我爱她。”
  刘芳芳就不说话了。
  “你还是做我的小妹妹吧,这样我适应也习惯。”张雷说。
  刘芳芳笑笑:“成,我什么时候说不成了!来,喝酒!”
  张雷拿着杯子惊讶地:“我算知道什么是刮目相看了!”
  “人,总会长大的。”刘芳芳拿着酒杯眼睛水盈盈的,“不是吗?”
 崭新的大校肩章静静躺在军装的肩膀上。
  一双粗糙黝黑的手拿起这套军装,套在山一样的身躯上。
  领带打好,领花再次对正。
  军帽戴在这张黝黑的脸上,眼中是一种留恋,一种期待,一种坚毅。
  “走!”何志军最后一次走出属于自己的这间办公室。
  等在外面的耿辉上校和雷克明上校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三双军官皮鞋在空无一人的楼道上踩出一致的节奏。
  办公楼前的武装哨兵啪地一声立正,举手敬礼。
  何志军和身后的两个上校举手还礼。
  八一军旗猎猎飘舞在整个队伍的上空,上千名特战队员全副武装,目光炯炯有神,对走上观礼台的军区情报部副部长何志军大校行注目礼。
  何志军对刘参谋长和老爷子敬礼。
  刘参谋长还礼,穿着不配领花肩章的将军制服的老爷子只是习惯地抬起右手挥挥手,没有贴在自己已经没有军帽的太阳穴上。
  “对你的部队,说几句吧。”老爷子淡淡地说。
  何志军利索地向后转,啪地立正举起右手敬礼。
  “敬礼——”台上的雷克明高喊。
  刷——上千特战队员举起右手,向自己昔日的大队长敬礼。
  何志军看着这些面孔黝黑的战士们,嘴唇翕动着。
  “礼毕!”随着雷克明一声命令,刷地一声队伍的右手整齐放下。
  训练场上鸦雀无声。
  “同志们!”何志军的声音有些颤抖。
  刷——战士们立正。
  “请稍息。”何志军的声音刚毅当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我说几句。”
  特战队员们握着自动步枪等待着。
  “我何志军,就要离开咱们这个山沟里的军营了!”
  第一句话,下面的老兵就有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的。
  何志军看着这些战士们,心胸起伏:“从我的内心深处来说,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你们!我何志军不是那么看重肩膀上是不是能再多一颗星星的人,绝对不是!我想带你们训练,也想带你们作战!我想一辈子跟你们在一起,在这个山沟里面扎根,在未来的战场上指挥你们浴血奋战!同志们,请你们相信我——”
  下面的哭声起来了。
  何志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我们都是军人!军人是什么?军人就是党的战士,是国家的战士!我们每个人都是军队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上的螺丝钉!我们要服从命令!党要你去什么岗位,你就要去什么岗位!军队要你做什么职务,你就要去做什么职务!我今天离开这里,就是听从组织的召唤,去新的岗位再次实现自己在军旗前的誓言!同志们,擦干你们的眼泪挺起你们的胸膛,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保卫好我们的祖国!随时等待着祖国和人民的一声命令,去出生入死,去做一个好兵!一个真正的军人!”
  何志军抬起右手敬礼。
  泪光闪闪的战士们抬起右手敬礼。
  军旗在哗啦啦飘舞,警通连小汪手持军刀,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指引三名旗手正步踢上观礼台。小汪在何志军面前挥刀行礼,刷地一甩军刀:“报告何副部长!授旗仪式申请开始——”
  “可以开始!”何志军敬礼。
  小汪一闪,旗手正步上前。何志军双手接过这面军旗,转向雷克明。雷克明上前一步,敬礼。
  “雷克明同志,从今天开始,你就是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的部队长!希望你带好这支部队!”
  “请何副部长放心!”雷克明双手接过军旗。
  何志军看着军旗离开自己的手,心中被割去了什么似的难受。
  宋秘书看看手表:“首长,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您和何副部长都要参加下面的作战会议。”
  军区司令部的车一辆一辆开来,停在观礼台前。刘参谋长跟在老爷子后面下了观礼台,老爷子上车前转向这支虎狼一样的部队。
  战士们对他行注目礼。
  老爷子苍老的右手慢慢抬起来,贴在自己没有军帽的太阳穴上:“我是一个已经退出现役的老兵,请允许我作为一个老兵敬个军礼!”
  “全体注意——敬礼!”参谋长高喊。
  战士们举起右手,贴在黑色贝雷帽沿上。
  “你们的信念是什么?!”老爷子突然高声喊。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方阵齐刷刷回答。
  老爷子满意地点头,目光转向刘参谋长:“我放心了。”
  刘参谋长鼻子一酸,亲自上去给老爷子打开车门,送老爷子上车。他自己上了第二辆车。
  何志军看着战士们,稍后,他打开第三辆车的车门,迅速上了第三辆车。
  “全体都有——敬礼!”
  雷克明举起右手高喊。在这个黑色贝雷帽的迷彩方阵中,在这一片齐整的军礼中,哭声压抑着传染着。何志军坐在车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一直到车进入军区机关大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已经离开这个山沟了。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只不过,自己已经带出了一支具备雏形的陆军特种部队。
  作为军人,他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林锐,有人找你!”
  “到!”正在沙盘上作业的林锐起身戴上作训帽跑步出去了。
  那辆蓝鸟轿车停在林荫小路,旁边有一队学员扛着步枪和靶板高唱着《打靶归来》从旁边经过。林锐穿着迷彩服蹬着军靴跑步过来,和学员们互相还礼。
  谭敏从车上下来,声音颤抖着:“林锐!”
  林锐脚步慢下来,站住了。他想了想,大步走了过去:“谭敏,你找我?有事儿吗?”
  “我们想向你道歉。”谭敏低下头。
  “不需要。”林锐淡淡一笑,“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无权过问。”
  “林锐,你别这样说!”谭敏眼圈红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他逼你了?”林锐一愣。
  “没有……”谭敏哭着摇头,“我受不了!学校里面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每天都去看你来信没有!晚上回到宿舍就不敢出去,怕你把电话打到我们宿舍传达室……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林锐低下头:“我是军人。”
  “我知道你是军人,可是我不是啊!”谭敏哭着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你和我分手,我理解。”林锐抬起头,“但是你不该选择他!”
  “为什么?”贴着太阳膜的车窗无声摇下,戴着墨镜的岳龙坐在后座问。
  “你自己知道。”林锐冷笑。
  “我已经在收手了!”岳龙下车说,“我是真的喜欢她!我从小就喜欢她,我缠着她我骚扰她那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没有想和你争,从小我就争不过你我知道!但是当她遇到拦路抢劫的时候你在哪儿?就在学校大门口遇到拦路抢劫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当她需要关心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当她的母亲病重需要钱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她父亲下岗需要工作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她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你林锐在哪儿?!你在吗?你不在!只有我在,这就是现实!我肯对她好我愿意对她好,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对,我是走黑道了我是贩毒了我是贩枪了但是我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过好的生活!你林锐做得到吗?你回答我?!”
  林锐看谭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是卖血也会帮你的!”
  “你身上有多少血?!”岳龙冷笑,“你自己看看你身上有多少血?!你卖得了多少钱?!”
  林锐看着岳龙。
  “我来,不是想对你说对不起!”岳龙红着眼睛,“我没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她!对不起她!”
  “林锐……”谭敏哭着说,“我知道你在部队想好好干,我不想分你的心……”
  “谭敏,你和谁在一起,我无权过问。”林锐说,“但是你要明白,你跟他就是一条不归路!”
  “我可以为了她犯罪,你可以吗?!”岳龙看着林锐问。
  “我不能。”林锐对谭敏敬礼,“对不起,我是军人!……再见。”
  “林锐!林锐!”谭敏哭着喊。
  林锐大步走着,内疚占据了他的全部内心。他回头:“谭敏,我希望你想清楚——他是贼,我是兵!你不要让他再犯法了,好好跟你过日子!——不然也许有一天,我会亲手毙了他!”
  “我的罪,杀我十个来回都富余。”岳龙冷冷地说,“有她给我送终,我知足了。”
  林锐不说话,转身大步走着。
  谭敏被岳龙拉在怀里,哭着。
  “你下你的海哟,我趟我的河;你坐你的车,我爬我的坡……”林锐声音颤抖着唱起一支歌儿,“既然是来从军哟,既然是来报国,当兵的爬冰卧雪,算什么……”
  谭敏睁大泪眼看着他穿着迷彩服的背影。
  中国陆军少尉林锐的声音坚定起来,嘶哑的歌声让林荫小道显得那么空旷:“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一颗滚烫的心啊,暖得这钢枪热!什么也不说,胸中有团火,一颗滚烫的心啊暖得这钢枪热    ……你喝你的酒哟,我嚼我的馍,你有儿女情,我有相思歌!只要是父老兄妹欢声笑语多,当兵的吃苦受累,算什么……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
  林锐的声音哽咽一下,他的嘶哑嗓音又响起来:
  “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愿天下都快乐……”
  他的身影孤独而又坚定,军靴踩在林荫道上落地有声。
“我这不说了吗,我身体肯定没问题!你看!”何志军一边穿军服一边对林秋叶嚷嚷。
  林秋叶一边看检查结果一边笑着点头:“还不错!”
  方子君看着何志军走过来:“叔叔身体还是那么好。”
  “对了,你婚假没完怎么就回来了呢?”何志军过来拿过林秋叶手里的军帽戴上,“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方子君笑笑。
  “那就好。”何志军说,“我下去在车上等你啊!”
  何志军就噔噔噔下楼了。
  “子君,妈跟你说说话。”林秋叶拉着方子君坐在办公室。
  方子君躲开林秋叶的眼睛。
  “你告诉我,你幸福吗?”林秋叶问。
  “我挺好的啊!”方子君笑着说。
  “那就好。”林秋叶点点头,“我就怕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叔叔在底下等你呢!你快去吧!”方子君笑着说。
  关上门,方子君靠在门上喘气。敲门声响了,她开门,是护士:“方大夫,这个病例你签一下字。”
  方子君看看,签字。
  “方大夫,我们都在等着你那位来给我们送喜糖呢!”护士笑着说,“这个陈大中尉也太不象话了,没追着你的时候恨不得每个周末都来医院,追上了就不见人了!”
  方子君笑笑:“你去吧。”
  护士奇怪地看看方子君,出去了。
  方子君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着,拿起电话习惯地拨了个号码。
  “陆军学院侦察系,你要哪里?”
  对方喂了好几声。
  方子君冷醒过来,果断地扣下电话。她稳定一下自己,拿起电话重新拨。
  “特种大队总机,你要哪里?”
  “转特战一营。”
  响了几声,陈勇的声音:“喂?”
  “我是方子君。”
  “是你?!”陈勇惊喜地,“你找我?”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5:24

“对。”方子君内疚地,“你准备点喜糖,周末来我们医院发一下。”
  “好好!”陈勇赶紧说,“我下午过去,晚上我请你们科室全体女孩吃饭!”
  “晚上我值班,你就回部队吧。”
  陈勇沉默半天:“是,我执行命令。”
  电话放下了,方子君捂着额头深呼吸。
雷克明走在训练场上,观察着特战一营的训练。陈勇跑步过来:“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正在进行楼房攀登训练,请指示!”
  “继续训练!”雷克明还礼。
  “是!”陈勇向后转,“继续训练!”
  雷克明走到攀登楼跟前,试试绳子:“我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活动活动!”
  “大队长,安全带。”陈勇急忙拉过来一条绳子。
  雷克明看都不看他,起身开始攀登。他的动作果断干练,利索标准,几秒钟以后,他已经蹭蹭蹭站在楼顶了。田小牛和董强正在上面偷偷抽烟,一下看见大队长上来急忙直接把烟在手里掐灭攥着起立:“大,大队长!”
  雷克明看看他们:“轮不到我说你们,训练完了自己找陈勇去。”
  “是!”
  雷克明站在攀登楼上压腿活动,伸伸腰,突然他停住了。
  “大队长,你看啥啊?”田小牛过来一看。
  雷克明眼镜后面的眼睛看着墙外隔着马路的那个小酒店,正在装修。
  “那是村里的一个小饭店,老板娘做的烤山鸡那是一绝啊!”田小牛咽咽唾沫,董强拉拉他的衣服。
  雷克明看看他们俩,再看看那个小酒店:“你们去过?”
  “半年前,偷偷出去过。”田小牛不好意思地说,“后来管得严了,再没人去过了。”
  “半年前?”雷克明的眼睛看着小酒店。“陈勇,你上来!”
  陈勇蹭蹭蹭爬上来:“大队长?”
  “我们这的老百姓生活水平怎么样?”
  “一般,还要再偏下点,山区。”
  “有几个老百姓能经常去吃的?我们的兵不去吃她怎么有钱?没钱怎么装修的起?!”雷克明眼睛射出寒光,“你下去,告诉政委在大队部等我!”
  “是!”陈勇滑下去了。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董强睁大眼睛,“不可能吧?老板娘就是本地人!”
  “我说什么了?”雷克明看看他,“我什么也没说。”
  “是,大队长什么也没说。”董强赶紧立正。
  雷克明在身上摸,没带烟:“把你的烟给我一颗。”
  两个兵急忙掏出身上的两包石林:“大队长,我们没好烟。”
  “一颗就够了。”雷克明抽出一根点着了,走到楼边坐下,看着那个小酒店。小酒店正在装修,老板娘跑前跑后。
  6
  耿辉在吃药,额头上都是冷汗。他喝了一口水,把肚子顶在桌子角上低声呻吟着。当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他又精神起来,刚刚站起来,门就开了。雷克明摘下作训帽打开柜子,开始换便服。
  “怎么了,老雷?”耿辉问。
  “有问题,外面的小酒店有问题。”雷克明打着领带说,“我得去看一下。”
  耿辉想想:“你是说有特嫌?”
  “而且是重大特嫌!”雷克明说,“这里县安全局你熟悉吗?”
  “接触过,他们也来过。”耿辉说,“不过我们的事情一般都是安全部直接过问,他们没问过业务方面的事情。”
  “那就直接通知安全部,谁负责?”雷克明一边戴隐形眼镜一边问。
  “冯云山。”耿辉说。
  雷克明笑笑:“过年一起吃饭,都没说什么。他肯定知道我来这里当大队长了,居然也不和我交流交流——就这样吧,你通知冯云山让他立即来我们这里。我先去看一下,如果有可疑的我找个茬子先扣下再说。”
  “你自己去啊?”耿辉问。
  “还有陈勇,我让他去换衣服去了。”
  “好。”耿辉拿起电话。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大步走出办公楼,哨兵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都忘了敬礼。雷克明看看他,笑了一下。哨兵急忙敬礼,雷克明戴上墨镜:“稍息吧。”
  雷克明的那辆还是原色却挂着伪装网的三菱吉普车开过来,陈勇在上面也穿着便装,雷克明看了一眼就乐了:“和尚,你从哪个战士柜子翻出来的?你没便装吗?”
  陈勇看看自己这不合身的西服笑:“我没便装,当兵以后就没买过衣服。”
  雷克明摘下墨镜给他戴上:“那你就当哑巴吧,别说话。”雷克明上车,车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三菱吉普车在山上绕了好大一个弯子,雷克明和陈勇下车撕掉伪装网装在车后面。雷克明打开车后面的一个袋子,里面都是车牌,什么牌都有。陈勇眼睛都直了:“大队长,你这是百宝箱啊?”
  “多少年都在我车上,习惯了。”雷克明挑挑,选出一个北京牌照,“就它吧,换了。”
  陈勇急忙动手摘去军牌,换上地方牌。雷克明看看手表,快到吃饭时间:“走,我去会会那个老板娘。”
  三菱吉普车绕了一圈,开到饭店门口。雷克明下车,陈勇跟在他后面。雷克明一口很流利的北京话:“老板娘,有吃的没有?”
  “哟,现在在装修呢!”老板娘笑着说。
  “我们有口热饭就可以。”雷克明笑着说,“跑了一天的路。”
  “那里面坐吧,我给你们做点面条凑合吃,不要钱了!”老板娘笑着说。
  雷克明和陈勇走进去,在里面坐下。雷克明看见了阁楼的门关着,笑着问:“现在生意不错吧?在山里都开始装修了!”
  “咳,还不是等着旅游区开吗?”老板娘笑着说。
  “旅游区?”雷克明眉毛一跳。
  “是啊!省旅游公司打算在这里开发啊!”老板娘进去做饭去了。
  “这种事情应该和我们部队商量的。”雷克明低声说,“阁楼有问题,准备一下。我上去,你在下面策应。”
  雷克明起身就上去了,老板娘看见了:“哎,上面有人!”
  陈勇拦着老板娘,雷克明一脚踢开阁楼的门,同时袖子里面藏着的匕首已经在手了。
  里面空空如也。
  窗户开着可以看见大队后操场,桌子上的烟灰缸还有几个烟头,一个还在烧。
  雷克明走过去,看见阁楼下面有个草垛有人落下的痕迹。他回头:“陈勇!带部队搜山!”
“你从天上掉下来的?”
  雷克明在大队部正在等陈勇的报告,看见冯云山已经跟两个便装的同志进来了。
  “我就在省城。”冯云山笑着和他握手,“你个老雷啊!尽坏我的好事哦!”
  “怎么了?”雷克明想想,“又撞车了?”
  “对,这个人是我们养着的金鱼。”冯云山苦笑,“你闯我的鱼缸干什么?”
  “操!不早说!”雷克明苦笑,“早说我管你那闲事干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情报工作的规矩,不是你坏我的事情,烂我肚子也不告诉你。”冯云山说,“赶紧让你的部队回来吧,我还留他有用呢!”
  雷克明苦笑着拿起电台:“短刀,立即收鞘。”
  “大队长,我们已经看见他的脚印了!”陈勇急促地说。
  “收鞘,这是命令!”雷克明严厉地说。
  “是,收鞘!”
  “他不会跑了吧?”雷克明问,“我已经惊动他了。”
  “不会。”冯云山自信地说。
  “为什么?”雷克明问。
  “他花了那么大心思,构筑起来围绕你们特种大队的关系网,不动一动是不甘心的。”冯云山说,“这个你也应该明白,我走了。”
  雷克明送他们出去,陈勇的车队回来了。陈勇跳下车过来敬礼:“大队长,就差那么不到一百米了!这小子也很能钻山,不是一般人,受训过。”
  “他以前是台军海军陆战队特种部队的,也是丛林专家。”冯云山说,“注意保密,县安全局会封了那个饭店。你们别出去说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明白!”陈勇敬礼,眼神放光,“我倒是真想会会这个丛林专家!”
  “赶紧回去吧。”耿辉挥手,“武器入库,清点弹药。”
  陈勇带队走了,冯云山和他们俩告别上了自己的车。雷克明看着耿辉苦笑:“得,警惕性太高也不是啥好事!”
  “你是老特务遇见新问题!”额头上有冷汗的耿辉拍拍他的胸膛。
  雷克明还在笑,突然笑容凝固了:“老耿?!”
  耿辉额头在冒着冷汗:“我没事!”
  雷克明看着他似乎不经意地捂着肚子,一把撕开他的军装。两条武装带紧紧贴身勒着耿辉的腹部,勒得都发青。
  “叫我的车!去军区总医院!”雷克明对哨兵高喊。
  哨兵脸色发白背上枪跑向车库。
  “我不去医院……”耿辉伸手说着,已经站不住了。
  雷克明抱住在软下去的他:“老耿!”
  “你不该,看出来……”耿辉苦笑着说,“你看出来了,我就撑不住了……”
  “老耿!”雷克明心急如焚伸着脖子高喊,“车呢?!我的车呢?!车来了没有?!”
 耿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耿小壮。
  “儿子……”耿辉笑着想坐起来,但是坐不起来一下子倒在枕头上。
  “爸爸,你怎么了?”耿小壮问,“你不是一下能把我扔起来再接住吗?”
  “爸爸累了,起不来了。”耿辉苦涩地笑着。
  “老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身体不好?”李东梅抹着眼泪问,“你早说啊,早说我辞职过来照顾你!”
  耿辉笑:“我没事,身体很好,就是太累了。我们大队从初创到现在……”
  “咱不说你们大队好不好?”李东梅心疼地说,“你现在要休息。”
  “我们大队的来了吗?”耿辉问。
  “来了,在外面。”李东梅说,“何副部长也来了。”
  “去叫他们进来。”
  走廊里面。何志军在踱步:“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给我治好!”
  “何副部长,癌症不是山头,你说打就打下来!”肿瘤科主任着急地说,“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送来?现在都扩散了!我跟你暗示了多少次,耿辉的身体来我这儿做过检查,你为什么不让他休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癌症!”何志军急了。
  “我答应过他!”肿瘤科主任的声音软下来,“不然,他不认我这个战友……我给他开了药,是我的错!我有罪!”
  “我要是手里有枪我就毙了你!”何志军眼睛冒火,“你!你!”
  “来找我做检查能是什么病啊?”肿瘤科主任内疚地说,“我看他身体素质不错,而且当时检查还没严重到需要住院那步!”
  “咳!”何志军在墙上撞头,“我太粗心了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雷克明拉住何志军,“赶紧想办法救人!医生,到底怎么样?”
  “还有三个月。”主治医生说。
  “多少?!”何志军问。
  “三个月。”
  陈勇哭起来,身后的林锐也哭起来。
  李东梅出来:“老耿让你们进去。”
  几个人匆匆进去。耿辉躺在病床上看他们进来,让小壮出去:“爸爸谈工作。”
  门关上了,四个军人站在他的床前。

悲风鬼影 發表於 2012-1-13 15:55:51

“老耿,我……”
  “现在不是说我的病的时候。”耿辉打断他,“现在我来安排一下,大队今年和明年的政治工作计划我已经做出来了……”
  “政委,你要多休息!”林锐说,“我就在参谋学院,晚上我来陪你!”
  “住嘴!”耿辉厉声说,“轮不到你说话!”
  “老耿!”雷克明说,“你还是先休息,有精力的时候我们随时会过来。”
  “你们听我把话说完!”耿辉急了。
  都安静了。
  “三件大事必须做!”耿辉说,“第一,立即让副政委代理政委,同时让军区直工部安排新政委人选。党委书记不可一日无人!”
  “我会打报告。”雷克明翕动着嘴唇。
  “第二,大队今年还有重大演习两次,出去演习和看家的部队要合理安排,不能让有的战士当兵三年一次演习都没有参加!”
  “是。”雷克明说。
  “第三,家属随军问题……”耿辉强忍着:“计划生育工作要抓到实处,家在农村的干部要……重点谈话……”
  “老耿!你别说了!”何志军着急地,“赶紧休息!”
  “三件大事必须做……”难受劲过去了,耿辉抓着雷克明的手。
  雷克明点头,何志军抓住他伸出的另外一只手。
  “我们这支部队,从无到有,从有到壮大,中间走过了多少风雨……”耿辉眼睛放光,“要记住,我们要建立一支真正可以屹立在世界军队之林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政委!”陈勇着急地,“我们都记住了,你不要再说话了!”
  “陈勇,你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离开少林寺在社会上惹祸,进了部队。”耿辉看着他说,“如果不是来了部队,你现在是什么?你要记住这一点,部队培养了你,造就了你!还给了你一个家!不然,你现在可能就在监狱!甚至是刑场一颗子弹突突了你!要记住,命运对你的眷顾,是要你为了社会作出贡献!”
  “是,我记住。”陈勇含泪点头。
  “林锐,你过来。”耿辉招手。
  林锐走过来:“政委!”
  “把眼泪擦干!”耿辉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现在是中国陆军特种兵少尉林锐!不是新兵蛋子,不是逃兵,也不是农场养猪的林锐!你是带兵的,要带兵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的!你的英语考的怎么样?”
  “过了六级了。”林锐含着眼泪说。
  “好,你要继续努力!”耿辉说,“我看着你一步步从一个捣乱的新兵成长为一个解放军军官,我会继续看着你!提干只是第一步,你还是要去考学!要学本科,学研究生!要读到博士才有资格做下个世纪的特战军官!——擦干你的眼泪,站好了!记住我在看着你!”
  “是!”林锐站直,“政委,我记住,我不让你操心!”
  耿辉点点头:“把我儿子叫进来。”
  李东梅带着儿子进来:“老耿!”
  “爸爸,你到底怎么了?”耿小壮问。
  “爸爸得了癌症。”耿辉坦然说。
  “癌症是什么?”耿小壮好奇地问,“比敌人还可怕吗?”
  “看看,这才是我的儿子!”耿辉欣慰地笑,“小壮,爸爸累了,要休息。以后要听妈妈的话,记住了?”
  “妈妈说的对,我就听;不对,我就不听。”耿小壮一本正经地说,“我听爸爸的。”
  耿辉苦笑:“爸爸可能说不了你了。”
  耿小壮好奇地看他。
  “还记得你在我们大队过年的时候,朗诵过的那首诗吗?”耿辉岔开话题问。
  “记得,芳芳阿姨写的,《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朗诵给爸爸听。”
  耿小壮站在屋子中央,清清嗓子,看看大家。
  “怎么了?”耿辉问。
  “我是给你朗诵,不给他们听。”耿小壮说。
  “好,我们都出去。”何志军含着眼泪说。
  四个军人都退后一步,敬礼,出去了。
  耿小壮站在屋子中央,开始朗诵: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爬高山游大海,他卧冰雪走沼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风里来雨里去,他为人民保祖国。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特殊材料铸就的爸爸。
  他从不怕苦,他从不怕累,
  因为,他知道他的背后就是我!
  ……”
  走廊外面。刘参谋长在院长、宋秘书等陪同下大步走来,四个军人立正敬礼。
  “他家人在里面,我先不进去了!这是我们军区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不能倒!”刘参谋长对院长说,“一定要治好!”
  “首长,我们会尽力。”院长黯然地说。
  耿小壮的朗诵当中,耿辉欣慰地笑着,却是眼泪汪汪。
  “……
  我的爸爸,是一个特种兵,
  他是钢铁一样的战士,
  他是飓风一样的勇士,
  他肩负着特殊的使命,承担着祖国的安危。
  虽然他不能陪在我的身边,
  但是我为我的爸爸自豪,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
  一个真正的特种兵!
  ……”
  耿辉无力地鼓掌,伸手抱住跑过来的儿子。李东梅忍着不敢哭出声。
  “爸爸,我长大了也当特种兵!”耿小壮说,“你当我的政委!妈妈当大队长!”
  “好儿子!”耿辉笑着,“有志气!”
米171直升机在山谷上空飞过。
  上千特战队员全副武装,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迷彩服脚蹬军靴,一律是白色手套,胸前佩戴白花。迷彩色的方阵矗立在山上,和群山融为一体。
  廖文枫和晓敏开着车在底下山路,警通连的武装哨兵伸手示意停车。
  “怎么了?”廖文枫在车上问。
  哨兵敬礼:“对不起,部队重大军事行动,交通中断一小时!”
  廖文枫四处看看,已经停下十几辆车。他看着直升机,下车站在路边。晓敏下车站在他身边:“有什么好看的?”
  “好像是葬礼。”廖文枫看着群山之间的点点隐约的白花。
  “葬礼有什么好看的?晦气!”
  “我也当过兵。”廖文枫甩了一句,认真看着。
  直升机在山上盘旋着,缓缓降落在那个小小的烈士陵园的空地上。
  “敬礼——”雷克明高喊。
  刷——小汪举起军刀。
  刷——上千特战队员举起右手。
  刷——山路上拦截交通的哨兵们向着烈士陵园的方向敬礼。
  老百姓们都惊讶地看着。
  廖文枫默默看着。
  直升机的后舱门打开,落在地上铺成桥。
  卷着的红色地毯一下子铺出来。
  两个手持漆成银白色的56半自动步枪的礼兵踢着正步缓缓下来了,枪刺闪着寒光。
  耿辉穿着常服的笑容出现在战士们面前。只不过已经成为凝固的黑白回忆,在一瞬间定格。抱着耿辉遗像的耿小壮面色凝重地走出来,他穿着一身李东梅连夜改小的迷彩服,一双黑色的小皮靴,甚至在头顶还戴了一顶小小的黑色贝雷帽。
  公路上,廖文枫脸色凝重,缓缓举起右手敬礼。
  哭声传染在特战队员们之间。
  抱着裹着党旗的骨灰盒的李东梅在穿着常服的方子君和何小雨的搀扶下出现了。
  举着军刀的小汪在默默流泪。
  胸口戴着白花的老爷子、刘参谋长和何志军等军区机关首长们出现在后面。
  拿着相机的崔干事流着眼泪,拍不下去了。小汪带着三个军旗手踢着正步指引方向,队伍缓缓走到墓穴前,军人们在周围站好。
  “老耿,你累了,该休息了。”李东梅亲吻了骨灰盒一下。
  “报告!”队伍里面突然有人高喊。
  都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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